林進言拉開臥室的窗簾，依著陽台上的欄杆，看向樓下的車水馬龍。
    路人行色匆匆，好像認為行走在街上的一分一秒都是浪費。來到這個城市已經有好幾年了，林進言卻沒有多少積蓄，其中大部分都寄回老家給爸媽
    改善生活了。
    肚子卻不給他的惆悵賣什麼麵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個沒完沒了，他必須給上街買點東西填進肚子，然後在身上的錢用完之前找到工作。
    才短短幾天沒打理形象，他作為老師的斯文氣質就已全然不在，臉上胡子拉碴的，顯得頹廢，甚至接近於猥瑣。
    行走在人流裏，他覺得自己是那麼格格不入。
    行人光鮮的衣著，自信的神采，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異類。手裏抓著一個幹麵包下意識地往嘴裏送。
    他的視線散落在大街各處，一個職業中介所的宣傳欄上貼出的公告突兀地闖進他的視線，他的眼睛忽然有了焦距。
    他走近細細地閱覽：
    誠招明星助理一名。條件如下：1·老實沉默。2·脾氣好。3·能吃苦耐勞。4·身體健康。5·廚藝好，做家務。6·反應敏捷，會英語者優先。待遇：月薪最低6萬，可麵議。
    林進言看著那醒目的廣告，說不心動絕對是騙人的。像自己這種情況，再當教師怕是不可能的，畢竟他現在在教育界已經臭名遠播了。而這則招聘廣告卻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
    隻是···月薪最低6萬，天上哪有掉餡兒餅的事，怎麼聽怎麼像詐騙組織。
    林進言搖搖頭，繼續埋著頭向自己的出租房走回去。
    幹麵包實在讓人難以下咽，他吃著吃著，胃部又隱隱作痛起來。
    眉頭皺的更緊了，暗歎一聲：糟糕，當班主任以來，因為急著想做出成績，吃飯時間非常不規律，基本上是能湊活一頓是一頓，患上的胃病又犯了。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正走在穿過馬路的人行道上，此時此刻，原本的紅燈已悄悄轉換成綠色。
    “哧——”一陣緊急的刹車聲響起，一輛豪華的林肯為避開馬路中央的行人而撞上了中間的綠化帶。整個車蓋都被撞得翹了起來。
    前一刻尖銳的刹車聲嚇得林進言蹲身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等反應過來後才發覺自己竟然安然無恙。而看到左邊綠化帶的景象後他剛剛放鬆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兒。
    林進言慌忙地跑過去看車裏麵的慘狀，拉開車門將裏麵駕駛座上的一個男子拖出來。他心急地拍打昏迷男人那薄唇緊抿，稍顯刻薄的臉。
    顧俊彥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第一句話是：“哪來的蠢貨，膽肥成這樣，連我的臉也敢打！”
    林進言著實被顧俊彥眼裏迸射出來的凶狠的目光嚇到了，他像觸電般的彈開傷者，退到一米遠的地方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顧俊彥從地上站起來，甩了甩依然有些昏沉的頭，剪裁合體的阿瑪尼西裝上沾上了灰塵，發型淩亂，樣子顯得有些狼狽卻依然掩不住優雅。想到如果方向盤上沒有安裝安全氣囊的話他早就被撞死了，目光看著林進言就變得更加陰沉。
    本想掏出手機叫律師來處理，一定要讓這個猥瑣的老男人知道得罪他的厲害。東摸西找的竟然發現手機他今天壓根兒沒帶。
    交警趕到後，林進言跟在顧俊彥的身後乖乖走過去接受調查。
    “我們私了吧。”林進言忽然小聲說。
    顧俊彥訝異地轉過頭，明白剛才的那一句話確實是眼前這個落魄而猥瑣的老男人說的。他想想，忽然有了興趣，想知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可以出到什麼價。
    “你倒說說怎麼個私了法？”顧俊彥停下腳步，揉著下頜耐住性子等對方的回答。
    “我家就住在這附近，我會把我全部的積蓄賠給你。”林進言一副誠意滿滿的樣子，意識到被撞壞的車價值不菲，他實在不想再招惹上任何是非。
    全部的積蓄啊，林進言希望可以勉強安撫到眼前這個男人的情緒，他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好惹的角色。
    “聽起來好像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我倒真應該考慮一下。”顧俊彥勾動嘴角，開著眼前這個男人的玩笑。
    “是嗎，那···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回家，我不會跑，現在就可以去。”林進言急切地說，仿佛不是去他家賠錢給別人，而是從別人家討一筆錢回來。
    這樣啊，顧俊彥嘲諷似的扯動嘴角。碰瓷兒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碰到，剛巧今天公司裏沒什麼重要的事，他倒很樂意跟著去玩這個遊戲。
    可結果卻讓顧俊彥大失所望，當林進言將一疊刻意整理過的皺巴巴的零散鈔票交到他的手上的時候，他明白眼前這個男人並沒有開玩笑。
    林進言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陰晴不定的臉變得格外的緊張，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呢。
    “那我們就兩清了？”林進言小心翼翼地問道，一臉天真。
    顧俊彥臉上的諷刺更深了，“兩清？我看你腦子應該沒問題，怎麼會說出這種傻話。你以為自己還是三歲小孩子嗎？···”
    他的臉顯得更加陰沉，正待發作，看見張秘書慌慌張張地跟過來，跑得大汗淋漓。
    “不好了顧總，尚在今天的記者會上打了記者，公司裏打了好多電話給您都沒能接通呢。”
    “哼，紈絝子弟身上的劣根性啊···”顧俊彥眼裏的溫度恐怕已經降至冰點，他沒時間和門裏一臉防備的老男人多費口舌，轉身，走廊上傳來他冰冷的話語，“和我兩清，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張秘書你跟他講明白得罪我的後果。”
    林進言站在自己的房門口，身體變得僵硬。那個人不是在開玩笑，他帶走了他全部的積蓄，還出言恐嚇了他。不帶這麼玩的吧？
    要不搬家？開什麼玩笑。自己連吃飯的錢都沒了，難不成去天橋下麵住橋洞嗎？
    臆想半天，林進言無力地靠在門框裏。
    其實也沒有什麼更可怕的事了，現在的自己已經一無所有，工作丟了，積蓄一分錢也不剩，他還能給自己帶來什麼更可怕的後果。林進言嘴角不自覺扯開一個淒淒楚楚的笑，有些欲哭無淚。
    明星助理···一個片段從腦中一閃而過，他嘴裏喃喃自語，既然什麼都沒有，還需要怕什麼詐騙組織嗎？他想起了那則招聘廣告，緊趕著就急匆匆地向屋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