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6點45分的時候，朝陽的柔光打在林進言的側臉上，剛被吳年拖著沿操場跑了兩圈的他彎下腰捂著胸口，呼吸有些急促。
    “呼——呼——”汗水浸濕了全身，林進言閉著眼喘著粗氣，手探進衣袋將手機捏在手心裏依舊在期待著什麼。
    手機在掌心裏振動了一下，終於收到了一條短信。
    老師：吃過早飯了嗎？天氣很好，希望你也有個好心情，想你。（韓離）
    分手的時候是那麼決絕，每天雷打不動的問候又算怎麼回事？林進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看完以後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刪除鍵。
    他又長吸了一口氣，轉身朝自己的教職工宿舍走回去。高三的學生時間比黃金都珍貴，個個勤快，從早上六點開始就有人在讀書了，他得換身衣服然後去監督學生早自習。
    吳年在林進言身後還有一百米的距離時就開始衝刺，他飛快地追過來吊著林進言的脖子，聲音洪亮，“小言言，你很弱也，才跑兩圈你就累了。走走走，再陪我跑兩圈唄。”
    林進言皺眉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吳老師，你稍微注意點好不好。”
    “不好。小言言幹嘛那麼嚴肅，韓離走了，你都不笑一下了。”吳年抱著他的頭用兩隻手夾著他的腮幫子往裏麵按，不管什麼時候都覺得林老師可愛至極。
    林進言好不容易才從他的爪子裏掙脫開，察覺到剛放進衣兜裏的手機又振動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林進言接通電話，電話另一端的人說話時語調懶散明顯帶著厭惡的情緒。
    “林進言？”一個陌生的女聲響起，還帶著一點點不自然的娃娃音的強調。
    “喂，你是？”林進言聽出對方來者不善，一頭霧水地問。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認為一定要給勾引學生的你一點顏色看看。特別是分手了還糾纏不休的人，真是讓人上火。”女生氣憤地說。
    “我好像不認識你把，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明白。”林進言更加摸不清頭腦了。
    “你把頭抬起來往上看，看到我沒有？”
    林進言依言仰起頭，一瞬間驚駭得睜大了雙眼，“你···”，天啊這不是哪個小女生想不開要跳樓吧。
    高三教學樓的樓頂上，他林進言驚訝地看見一個女生側坐在天台的邊沿，晨風吹起她的栗色大波浪長發，遮住她的半張臉，有點驚悚加詭異。
    “哼~是不是我從這上麵跳下去，你就得大便宜了。”電話裏傳出一聲輕笑，“看得見我手上的一疊照片嗎？哎呀真是激情四射，我相信學校裏但凡是抵抗不了青春期躁動的學生看見你這些照片上放蕩的表情……恐怕都會把你當成性幻想的對象吧。林老師，期不期待啊？”
    吳年順著林進言的視線向上望去，果然看見一個女人手中捏著一遝照片一樣的東西在半空中揮舞。
    吳年一撇嘴像個無賴一般嚷起來，“小言言，你還是背著我和韓離做啦？你竟然騙我？”
    “怎麼可能，韓離還是個學生。”林進言不耐煩地說道，最受不了身邊這個損友了，作為學校體育老師有強健的體魄，令人驚歎的一米八高的海拔，卻動不動就向作為數學老師的自己撒嬌。聽著那聲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吳老師，你別鬧了，看樓頂上的女生多危險，你還不叫年級主任來，會出人命的。”
    林進言說完就要朝頂樓跑去，手機卻被吳年一把奪過去，他的手臂也被吳年用力拽住了。
    吳年張狂地對著手機吼道，“臭丫頭，你以為我們很好騙嗎？沒聽到林老師說沒和人做過嗎，你怎麼可能有林老師香豔的照片呀，小孩子不學好。”
    “吳老師你別鬧了。”林進言著急地說道。
    “原來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啊？林進言——”女生的聲音剛落下，漫天的照片便像雪花般紛紛揚揚地灑下來，把樓下傻呆呆站著的兩人包裹在飄滿照片的世界裏。
    林進言撿起腳邊的一張照片，失神地杵在原地，全身僵硬。吳年湊過來，鼻血都差點冒出來了。
    照片裏兩具激烈交纏的男性身體，看得人血脈賁張。林進言是永恒的男主角，另一位是誰林進言和吳年都不認識。吳年緊張地收羅起掉在附近的照片，竟發現和林進言歡愛，交合的另一人每張照片上的都不一樣。
    女生並沒有立刻掛斷電話，“這次隻是小懲大誡，現在才6點55，七點鍾才是學生進校的高峰期，你最好讓年級主任趕快關閉校門哦。否則敗壞了校風，看你能不能負得起責任。林進言，你最好記住我的話，如果你再和韓離保持不正常的聯係，我會在下課期間將那些淫，穢的照片貼滿整個校園。我啊，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哦。”
    這下終於提到事件的主角了。
    女生說完，跳下天台的欄杆邊緣，晨風吹動她校服裙擺，大波浪長發隨風微蕩，皮膚白皙，S形的身材在晨光中顯得嫵媚而妖嬈。
    年紀主任很開明，認為是某個學生的惡作劇，打電話讓門衛拉上了校門，推遲到七點半才打開。
    在學校裏的清潔工的幫助下，讓保潔阿姨看了都忍不住臉紅的照片被全數交到林進言手上。林進言的表情顯得很難堪，他手足無措地走回自己的宿舍，感覺自己快要難受得哭出來了。
    第二天林進言裝烏龜跟學生請了假留學生自己早自習了，林進言頂著一夜失眠後的熊貓眼去飯堂吃飯回來已經將近8點，他磨磨唧唧地掏出手機開機，韓離的短信照常發送過來。
    老師：天氣多變，請注意身體，想你。（韓離）
    林進言看著手機上的那條短信欲哭無淚，這下連刪除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完了，整個教學生涯都結束了。
    10點30分，學生們做完體操回教室的時間。
    手機連帶著林進言的身體一起振動，他接起電話，是吳年的聲音，不同於以往的口氣，“小言言，出事了···”
    那一天發生的事是林進言這輩子無法消除的心結，也是他前途渺渺卻還執著地留在這個城市的原因。
    誣陷她的女孩子叫蘇茉兒，照片是假的，但他和韓離之間的關係卻不夠清白，真的細查起來他不僅不能全身而退，韓離也要跟著遭殃。
    所以林進言放棄抵抗，像過街老鼠似的灰溜溜逃走。
    “鈴-----”林進言聽著鬧鍾鈴聲便條件反射似的一躍而起，可看著周遭的一切，如此陌生的一切，他才想起來自己現如今所處的現實。
    昨晚做了一個美夢，他夢見韓離了，那個陽光帥氣、五項全能的大男孩，夢見他在自己的耳邊溫柔呢喃，甜軟的話語似乎可以連冰雪都融化。
    可是這裏沒有韓離，他半年以前就已經向他提出分手了，並且還通過轉學逃避了以後可能發生的碰麵，或者他怕他的老師無休止的糾纏。
    當然事實上，林進言從來都沒有糾纏過誰，包括他曾喜歡過的韓離。他最優秀的學生。以最溫柔的口氣提出分手，帶給他深深傷痛的···情人。
    這裏也不是學校的職工宿舍了，他三天前就已經被學校給開除，這裏是他剛剛租住到的遲早會被拆遷的爛尾房。
    不再會有等待著他教授知識的學生，不再會有讓他施展才華的講堂。從今天開始，他將變得無所事事。他本來想再睡一下，卻怎麼也合不上眼，當老師時已經養成了過於規律的作息。
    手機在床頭微微地震動起來，如果在學校，他已經在守著他的高三學生們上早自習了。
    “喂？是林老師嗎，想問一下你什麼時候來拿留在學校的東西啊？”電話一頭是好聽的女聲。林進言聽出來那是班上曆史老師的聲音。
    學校？林進言聽著熟悉的詞語身子一顫，又陷入了沉默。
    “林老師？你在聽嗎？林老師···”
    “無非是些教案什麼的，我就不要了。麻煩你···”那個學校他再也不想進去了，那個學校帶給他的侮辱將是他一生的噩夢。
    “這樣不好吧，我們也不知道要怎麼處理你的這些東西···再說···”對方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似的拔高聲調吼道，“從學校各處撕下來的你那些肮髒的照片總該拿回去吧，難不成要讓曆屆的學生都來瞻仰你淫亂的作為嗎？林老師，你差不多就行了吧。”
    “嘟----”林進言慌亂地掛斷電話，他該感到慶幸嗎？照片裏兩具激烈交纏的身體，有他沉醉的表情，還有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上的光潔的背影。幸虧，韓離並沒有被牽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