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銅門如淵 第三十一章 茶樓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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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小哥在杭州的最初幾日,雲淡風輕,波瀾不驚。
小哥從來不做飯,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做。
平時我在家,就炒兩個小菜,兩個人吃。好在小哥不挑食,一點也不浪費。
閑來無事的時候,小哥多半就是睡覺,醒來的時候,就是擦他的古刀,生活單調的可以,有時我從店裏回來,也會拉著他下會兒象棋。
有時我想,像小哥這樣生活能力九級傷殘的人,應該有個經紀人,幫他聯係夾喇嘛的業務,開著保姆車照料他的衣食住行、生活起居。
不然,我真會懷疑,小哥以前是怎麼活下來的。
都說啞巴張夾喇嘛的價格高得嚇人,可是小哥遇事就臉不變色心不跳的伸手找我要錢,看他那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我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也不知他這些年的錢財都散到哪裏去了,沒準根本就忘記密碼留在了銀行裏,難不成是藏在個箱子裏找個土坑埋了。
不過有一點值得一提,那就是小哥這次沒有玩兒失蹤,興許除了一同去尋找西王母的聖殿,真是沒了念想。我幸興不已,真該給佛祖上上香去。
平日裏我收集西王母聖殿的信息,昆侖山是西王母的聖山,然而,這座聖山應該是指的古昆侖,位於當今宏大的昆侖山脈中的一支,具體的位置仍然沒什麼著落。
看來,還是要去當地打聽有沒有相關的傳說故事,再結合大風水中的絕學天星風水,使出分金定穴之術才行。
胖子這個半調子摸金校尉哪懂什麼分金定穴,指望小哥的話…
小哥應屬發丘後人,發丘與摸金雖然為不同派係,手段卻幾乎完全一樣,隻是多了一枚銅印,印上刻有天宮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在掘丘者手中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號稱一印在手,鬼神皆避。此印原型據說毀於明代永樂年間,已不複存於世。
胖子尚且有個西貝貨的摸金符,小哥卻哪裏有什麼銅印,我就更師出無門,被明裏暗裏教得個不成係統的章法。
我自認沒有陳皮阿四那般手段,就連吳悠的造詣,也強過我幾倍。
提起吳悠我就被拉回現實,心扯得生疼,索性專心為這次下地做準備。
過了幾日,又到了去長沙收帳的時候,我特意帶了小哥和王盟同去。
小哥是一定要拴在褲腰帶上隨身攜帶的,跑了我沒地兒找去。帶王盟去則是為了讓他學些手段,也好讓他實現一下人生價值。
到了長沙,想起前兩日清水塘的夥計說收到了我要的東西,就幹脆先去盤口看看貨。
到了地方,我們一行人拐進了螃蟹那無時無刻不掛著“客滿”招牌的小旅館。
這裏的二樓三樓都被改造成了兩間小型倉庫,可供展示不太重要的明器。幾個安了感應門的裏間則是能分到的為數不多的上好物什。
我坐定,螃蟹拿來一個古色古香的檀木盒。我打開一看,一方絲帕包著個漆黑透明的東西,底下還鑲嵌著一圈金線,前端鋒利無比,錐圍形的下端,鑲嵌著數匝金絲,製成“透地紋”的樣式,符身刻著“摸金”兩個古篆字。
拿在手中掂量,頗有份量,極具質感。
不是西貝貨。
總算給胖子收到個貨真價實的摸金符,省得他再被潘家園的娘兒們騙。
我收好放進口袋,對螃蟹說道:“老爺們用的東西,怎麼拿個大家閨秀的盒子裝了,還包個絲帕,這唱的哪一出啊。”
螃蟹陪笑道:“這不是顯得吳小佛爺您有情趣嘛。”
“情趣你奶奶個腿兒,這是送給你胖爺的,又不是送給姑娘家的。再說了,你見過給姑娘家送盜墓賊手裏的東西的嘛?”
當然我也不吃虧,錢從之前胖子在東夏陵宮裏拿的小佛窩等收益裏扣除。
拿了摸金符正準備走,卻見小哥在若無其事地把玩一個小巧的銅境,旁邊作陪的夥計緊張得汗岑岑的。
我接過手一看,這是麵四方形傀儡戲銅鏡,白銅質,大約11厘米長,圓鈕,四周窄邊規整凸起。
鏡心紋飾鑄四女三男,裝妝各異,衣褶清晰,礓礤台階繁縟精細。
“勾欄”前橫拉一帷幕,幕後一童子裝妝頭飾,兩手挑起木偶表演;帷幕左邊坐一女子,右手敲擊木棒,似在為木偶動作配音。童子右側一長者側身臥坐,雙手縮袖胸前目視木偶;幕前一少男三女子或坐或臥,特別是那位側臥短發齊耳的女子,正與左側少女交頭接耳品評傀儡戲表演,隨身攜帶之物竟遺忘身後;而與之搭訕盤坐執膝扭頭的少女仿佛洗耳恭聽,表現了誌趣盎然觀看木偶戲演出。
端得是巧藝如神。
我認得這是南宋的傀儡鏡,河南一帶古墓眾多,隻怕這銅境還是剛下地拿回來的,新鮮的很。
“喜歡麼?”我問。
小哥搖了搖頭,把東西放了回去。
怎麼個情況?不喜歡還看這麼久?
小哥看了我一眼,說道:“眼熟而已。”
我聽小哥如此說,便收下來送給他,送禮嘛,胖子一個,小哥也理應有一個。
當下也不管馬盤已經聯係好了買家,隻叫螃蟹去打點妥當,別壞了自家的信譽。
我這兩年立下的規矩,逢月就去各個盤口多多走動。一來是漸漸樹立自己的威信,二來是個別問題個別談,盤口拉幫結派也好個個擊破。
這次去盤口打點生意,順便查帳,手下人的夥計逢我就說,吳小佛爺,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
我知道什麼叫山雨欲來風滿樓。做這一行,最要緊的就是消息靈通。這些獵犬一般的小盤口最是會一有風吹草動,就牆頭草兩邊倒。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就收到消息,常德的盤口出事了。
說來也是舊帳重提。
前兩年叫三叔最親信的喇嘛盤老板“地中海”吃掉了陳皮阿四在常德的盤口。
那時陳皮阿四失蹤,樹倒猢猻散,他手上的喇嘛盤和馬盤有不少都被我這雙鐵筷子夾住。
當時的局勢混亂,蠶食不斷,手上生意不好做,我去夾他們,兩害相權取其輕,幾個老盤口就按兵不動應承下來,並不是真的歸服我。
如今陳皮阿四當年手下的三個大盤口修養生息,包麵,瓊姐兒,王大麻子所管的三個大一點的盤口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形勢,慢慢把常德的盤口吃掉了一部分,還打傷了“地中海”手下幾個弟兄。
這事鬧得開了,就有人說我不為手下人做主,兄弟死得死傷得傷都不聞不問。
好事者就幹脆鬧起來準備坐收漁翁之利,無利可圖也將就看個笑話。
於是,陳皮阿四手下三個盤口的老大就組了個團,要把我請去喝茶。
擺鴻門宴?
我不出頭,就失了威信。我出頭,我現在一來沒有潘子二來沒有小花,又不能在自家幾個老手麵前露了怯。
思前想後,如果在鬥裏遇到我一個人的情況,我多半是狗屎運,靠得就是貴人相助。
然而在生意場上,雖然隻有短短兩年,我也早已不是當年的我。這次去赴鴻門宴,也是有幾分把握。
終有這麼一天,所有的事情都要我獨自麵對。
我開始有點理解小花的感受。
歇心茶樓,二樓養心廳包房,紅中賴子扛。
麻將機洗著牌,咕哩咣啷的。
這一桌上的三男一女,頭頂煙霧繚繞,時時寒暄,氣氛表麵上雖然沒那麼僵,其實都各懷鬼胎,心裏都盤算著現在就撕破了麵皮大家都不好看。
每個老板隻準帶兩個夥計,全都立在一旁。其餘有沒有不好說,有也都暗自埋伏在外麵,不知道具體的人數。
我帶了小哥和螃蟹,他倆西裝筆挺地立在一塊屏風旁邊。
算起來,這是小哥第二次替我當馬仔,隻是他的長相氣度實在太出眾,讓其餘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我對麵坐的是王大麻子,故名思義,這中年發了福的男人肥頭大耳,長著一臉麻子,其實也不那麼明顯,不知怎麼就傳了這麼個諢名。
瓊姐摸風摸到我上家,這半老徐娘正順風順水地往我這裏喂牌,眉眼間笑得媚之入骨。越是這樣的女人越是可怕,那盈盈笑意不知何時就會化作尖刀利刃將你殺得措手不及。
另一個包麵,也是十分大眾的長相,正拿眼瞟瓊姐,似乎等她發號施令就齊齊向我進攻似的。
看來,這三個人是公選瓊姐作為談判代表。
我不動聲色,暗自消磨他們的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