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神的子君突然醒悟——他們聽不懂啊。
    雖然知道他們聽不懂，子君還是盡量放慢語速說著，一邊拉著衣裳和鮫人們拔河：“我一會來陪你們玩，所以，能不能先放開我？”
    意外得，鮫人這一次很快就放行了。他們轉身鑽進水裏，泛著銀光的淡藍鮫尾甩出一個漂亮的弧度，連串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回水池。
    他們的尾巴都是一樣的顏色，但是接近透明的尾鰭卻有不同的色彩——很美。
    水池很深，鮫人潛下去後便不見了蹤影。
    子君聳聳肩往來世的街道走，他記得他在那裏看到了一座很漂亮而且很高的樓——絕味樓。聽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剛才吃了很腥的東西，總覺得喉嚨裏在冒著一股子腥味。
    七層高的大樓，和清亭城同樣素色的石料建成，但是第六七層樓卻有明豔的朱漆，琉璃燈、明月石、金絲銀線編織而成的窗幔流光溢彩，就像是在這座素雅神聖的城池上空突然降臨的玄天盛宴，截然不同卻又相得益彰。
    子君腳剛踩上絕味樓的台階，站在門口迎客的小二就驚呼：“啊，是海神使者！”
    海神使者？子君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四周，在確定隻有自己一個人之後……疑惑了。
    店小二一臉燦爛笑容，恭敬地迎上去，那崇拜的眼神……
    “您裏麵請，有什麼想吃的盡管吩咐。”
    子君很自然地走進去了，上樓梯的時候聽見店小二低聲對剛從後院進來的掌櫃耳語，說的什麼，不用想都知道。
    子君喜滋滋地奔著七樓去，那在外麵看起來最是華美的一層，想必風景也不錯。最重要的是……掌櫃的可能不會問他要飯錢。
    頂樓的風景果然不負子君厚望，整層樓隻有一套桌椅，在每一麵的欄杆邊上都放有柔軟舒適的貴妃榻，旁邊的小桌上甚至已經擺好了點心。子君不客氣地靠上臨海那邊的貴妃榻，撚了一個點心吃著……嗯……味道不錯。
    一串腳步聲響起，領頭的人穿著價值非凡但卻毫不華麗的衣裳，應該是掌櫃的，後邊跟著那個門口的店小二。兩人恭敬地站在子君麵前，掌櫃看起來很穩重但是卻掩蓋不了他眼裏的尊重：“海神使者，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嗎？”
    子君笑了——看來是不會收錢的。
    “嗯，我姓劉，你們可以叫我子君。”
    掌櫃的愣了一下，隨即一臉受寵若驚：“那…公子……”
    子君笑笑默認了這種叫法，然後笑得更甜了：“我想吃一些水果，我有些口渴。”
    “當然，沒問題，請稍等。”掌櫃和小二恭敬地退了下去。
    子君點點頭，笑著目送他們消失在樓梯口。
    “我突然愛上神明信仰的人們了。”子君躺在軟榻上眺望著外城外的海域，還能依稀看到他早上跨過的那條入海的河流。
    但是下一秒，他的目光被海麵上一個慢慢湧起的水柱吸引了，海麵風平浪靜，那水柱翻滾著白色的水花，到了一人高時突然水花四散，露出一個人形來。
    子君雖然隻能看得到個大概輪廓，但是他能肯定，那個‘人’在看著他對他笑。這種感覺很詭異，很不舒服。
    麻煩來了。子君皺眉，他不是嫠諾，不懂怎麼掩蓋神玉的靈壓，暴露是遲早的事——葉將成他們也一定能很快找過來，畢竟少了他的拖累，他們可以盡情地使用靈力趕路。
    海上的人用一種悠閑的步伐走過來，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高樓上的子君，子君也沒有讓自己的目光退縮，隻是還是在他快看清那人模樣的時候，那人突然消失了。
    想給我個驚喜嗎？子君不在意地笑笑，眼中有那麼一絲的躍躍欲試。同時樓梯口的腳步聲把子君的神思拉了回來。
    “公子，這都是早上才從摘的鮮果，汁多肉細，入口脆爽，保證您喜歡。”小二盡職盡責地賣著嘴皮，而掌櫃的則是掛著笑在一旁當擺設。
    “謝謝。”
    “這，應該的！”小二嘴皮哆嗦，就差雙眼含淚了。子君有些受不了他們這樣‘熱情’的接待，心不在焉地吃了兩個果子，就找個理由下樓離開了。
    去哪兒？這座城裏，恐怕隻有那些鮫人能讓子君感興趣一些了。至於海麵上的那個‘人’，反正最後會找到他的吧。就像青瑤一樣。
    到那個立著雕像的水池邊的時候，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雖然來的街道上很熱鬧。
    “你們在嗎？”子君把手伸進池水裏攪動著，蕩起水花希望引起鮫人的注意，實際上，他對那些美麗的鮫人還是很喜歡的，而且那些鮫人很親近他，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小孩兒得到了最多的糖果、最好的誇獎……雖然有些孩子氣。
    可是遺憾的，那些鮫人似乎沒有露麵的打算，水池中隻有子君手攪起的漣漪在來回蕩漾。
    就在子君想收回手的時候，突然，他的手腕一緊，被一隻手在水下緊緊地抓住了，力道之大差點把子君拖下水去。
    慌亂中，子君手上一個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看著開始翻滾的水麵。
    藏青的發從水麵下冒出來，接著是蒼白的皮膚，容貌……有些眼熟……子君抬頭看了一眼雕塑，又看了看已經冒出半個身子的男人……三分像。
    水裏的男人跨出水池，俊美的容顏上帶著笑……反正不是善意的笑容。
    子君看著他，退開兩步遠讓男人站出來的時候不至於貼著他：“閣下是……海神？”
    男人站到水池外的時候衣裳和頭發已經幹透，聽到子君稱呼他為‘海神’的時候，笑得更開心了：“老家夥聽到你這麼叫我，可是會把我趕出東海的。”
    子君挑眉，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這海神確實存在，而且麵前這人的來曆不小……海神的兒子？所謂海神，應該就是海族的王吧。
    “那麼，我該怎麼稱呼你？”畢竟之後可能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要接觸。
    “東丹。”
    “想必我不需要自我介紹了。”子君攤著手，絲毫沒有動作：“神玉的吸引力很大。竟然能引出你這樣的大人物。”
    東丹的笑容一直沒有變，眼中倒是露出了幾分興味：“你很聰明，和聽說的不一樣。”
    “原來我在別人眼裏是個笨蛋啊。”子君好笑地抓著長發在指間纏繞，悠閑地像是在聊家常……除了身體周圍暗中張開的保護結界。
    但是東丹卻輕易就看穿了子君的小動作，轉身坐在水池的池邊上，簡單的一個動作讓他做得行雲流水，瀟灑地渾然天成：“別浪費力氣了，比起那塊東西，我對現在的你更感興趣。”
    “我可不認為我有那麼大的魅力，我也不認為神玉的魅力會那麼小。”
    東丹不置可否地笑笑：“那是因為你沒有見到前兩塊神玉的……嗬嗬，這一次的神玉很不一樣，如果神玉沒變化，那麼……”
    他停下話頭望著子君，子君好笑地接過來：“就是我這個容器的問題了。”
    “所以我暫時不會動你，你也不用浪費靈力去布那些小結界了。”
    既然說到這裏，也沒什麼意義了。子君撤掉結界，就那麼站在那裏。他不是小孩，自然明白，東丹一定有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的東西，神玉是一定的，可是還有其他的，一定有什麼……可是到底是什麼呢。
    “讓我們先和平共處吧。”東丹友好地仿若是一個和善的教書先生：“而且嫠諾他們也應該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