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葉將成像是被剪斷了提線的木偶，一瞬間連眼神都失去了活力：“你說，那是子君？”
    嫠諾躺在地上，身體上還未消失的痛讓他連看葉將成一眼也嫌費力。
    沒有聽見嫠諾的回答，葉將成蒼白的臉上突然綻出一個笑容：“哈，嫠諾，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因為那不是玩笑。”嫠諾冷眼看過去，裏麵的厭惡絲毫不掩飾：“你現在的模樣就像一隻弓著身子哀嚎的喪家犬。”
    沒有反駁嫠諾的嘲諷，葉將成失去力氣一般重重跪在泥土地上，即使這隻能讓他看去更狼狽。
    “你要是想待在這裏就繼續跪著吧，我要去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嫠諾站起來，楚河依舊利落地爬到嫠諾的肩上掛著。
    “我剛才，想要殺了它……”葉將成看著自己的手，仿佛看著一件器具。
    嫠諾離開的腳步停了一下，他走回葉將成身邊，卻突然毫無預兆地一腳把葉將成踢了出去，力道之大讓葉將成嘴角溢血。
    “你是情聖嗎，殺了它？就算有十個葉將成也殺不了現在的劉子君！你說愛他，你愛的不過是他的善良，哈，你知道你苦情的樣子有多好笑嗎？”嫠諾的青色長發燃著淡藍的火焰，異色的雙眼赤紅一片，那模樣像是失去控製一般：“真正的劉子君已經被你否認了，你的愛，一文錢也不值。”
    嫠諾一臉怒火，眼中全然是濃烈的厭惡，甚至殺意。但是他卻沒有再胡亂發火，而是一陣旋風離開了。
    空寂的樹林裏時而有鳥鳴傳來，葉將成呆坐在地上，腦袋裏依舊回響著嫠諾的話：什麼叫‘否認了真正的子君’，什麼叫‘一文不值的愛情’。雖然嫠諾莫名其妙地生氣，但是葉將成知道嫠諾不會胡亂說話。
    仔細地一想，對子君的了解，幾乎全部來自嫠諾的解說，他真正知道的，隻有記憶中堅強而溫暖的子君，事隔多年，難道他隻是把自己的記憶強加到現在的子君身上嗎？子君的想法和感受，他從來沒有領悟過……葉將成覺得自己渾身冰涼，原本在手中掌控的事情，一下子，全部脫離了掌控，他的自信和努力，變得滑稽。
    而在距離這片小樹林七座城池的臨海山崖上，子君渾身傷痕，裹著已經稱不上‘衣裳’的布條，躺在雨中的泥地上。
    雨水帶著夏季的狂躁擊打著泥濘，濺起的雨花汙穢地沾染著子君的肌膚和長發。
    “嗯……”子君的手指微動，表情痛苦地咬著嘴唇。雖然他已經醒來，可是子君卻無法睜開雙眼。痛，每一寸肌膚沒一條脈絡都在扭曲哀叫，頭裏麵每一滴血仿佛都沸騰起來，難以言喻的痛苦，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
    “哈哈，居然有送上門的食物。”一個聲音響起，混雜在雨聲中讓子君聽起來像是隔著遙遠的距離：“哇哦，看起來味道還不錯的樣子。”
    “喂，這麼髒，我們又不會馭水術，怎麼吃啊。”另一個聲音很不滿的樣子，子君感到自己的身體被踢了一下，分不清輕重，因為已經痛到極限了。
    身體，似乎被翻動著，有東西在身體上遊走。
    疼，身體被挪動著，那激烈的痛像是活了一般在身體中遊走，頭裏的血液要擠破血管一般，有個聲音在腦海裏回響，子君聽出來，那是他自己的聲音，自己的……
    “咚——”
    水，疼痛奇跡般地慢慢消失，被扔進水中的子君睜開了眼睛，湛藍的眼幾乎和水融為一體。子君浮在水中，不上不下。水底長滿了發光的紫草，讓子君的視線變得通明。
    就如同，突然清醒的腦袋。
    “咕……”子君張開口，吐出一串氣泡，眨眨眼，笑了。
    “嘩……”破水而出，雖然這是近海的河流，但子君卻像踩在平地一般浮在水中，混著紫草的熒光，子君看去十分美。
    站在岸上的，是兩隻妖，雖然他們是人的模樣，但是那腥臭的味道卻十分明顯。而此時，因為興奮，混在雨中的惡心味道更加濃烈。
    子君撩了撩自己濕透的長發，就著熒光在水中的倒影打量著自己。嗯，似乎，已經長成了不錯的模樣。
    子君不由微笑，原本清秀的麵容因了這雨水和微光，竟變得魅惑而誘人。他將自己完全浮出水麵，赤腳站在水麵就像是水中的精靈一般，衝著那兩隻看呆了的妖開口：“我餓了。”
    “別急別急，哥哥馬上喂你吃好吃的。”兩隻妖笑著。
    子君眉頭一皺，渾身突然湧出大量的水，一下便把兩隻妖物衝開。他看著跌坐在麵前的兩隻妖物，眉頭更加緊蹙了。
    “好髒。”
    兩隻妖回過了神，立刻怒紅了眼想要幻回原形。妖物不比人類，他們最有利的戰鬥方式就是原形來戰。
    但是子君不想浪費時間。
    落在兩隻妖身邊的雨滴突然停在空中，地上的水也漂浮起來，眨眼，所有水都有意識一般凝聚起來，形成兩個水球，變成牢籠鎖住了那兩隻妖。妖物在水球中掙紮，卻無法逃脫出來，吐出一串串的氣泡，卻隻能加劇死亡親近的速度。
    “我不吃髒東西。”子君走到水球前，向其中一個水球伸出手，插了進去：“你們要洗幹淨才可以。”手指微動，水球中的妖物就翻轉起來，衣服和毛發統統從水球中飛了出來，等到停下轉動，那妖物如同初生嬰孩一般緊閉著雙眼，懸浮在水球之中。
    “是你們說，要喂飽我的。”子君笑了，水球中的手卻用殘忍的力度刺進了妖物的胸膛，頓時，血紅的顏色替代了水球原本的澄澈，子君收回手，手中多了一塊洗去了血水的鮮肉。
    “嗯，很幹淨了。”子君笑得很滿意。
    另一個水球之中的妖物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著惡魔一般的驚恐，他張大了嘴想要大吼，卻被水再次淹沒，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水球最終被血紅代替。
    在他的呼吸斷絕的同時，子君轉向了他，生命的最後一瞬，妖物的表情停留在一中恐懼的絕望。
    而子君看著那絕望的色彩，慢慢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