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期待的日子，往往總讓人覺得度日如年。不過一旦睡醒，卻有些……手足無措。
    比如，現在的子君。
    “清風扶雲霞光搖……”
    子君莫名抬頭，落進皓玉盈滿笑意的眼裏。捕捉到男人眼裏閃過的促狹，子君立刻渾身戒備。
    果然。
    “難比擬，驀然回首佳人笑。”（這是涼秋自己掰的句子，勿考證）
    終於，一直僵坐在車廂邊上的子君紅透了臉，丟給皓玉兩個白眼扭過頭去。卻沒想，男人竟然貼了上來，真是……史無前例的厚了臉皮呢。
    “皓玉，你怎麼……”
    “這可不是浪蕩哦。”嘴上說著那樣的話，唇卻已經在細白的脖頸上摩挲起來。
    “分明……就是。”
    皓玉並不多做分辨，拉了子君的手環在自己腰上，權把子君當做了靠枕。城南的祭祀還有一條街的路吧，嗯，足夠睡一會了。
    “皓玉？”
    似乎已經快速地陷入沉睡。子君僵著身體隨著馬車晃動，眼睛在第七次瞟到躺在自己懷裏的睡顏後，終於試探著伸出了手。
    撩開滑落在皓玉臉側的發絲，手指和臉頰隔著層薄薄的空氣，最後放在了車座上。
    車外的陽光透過蟬翼的紗簾落進來，原來，夏天已經到了啊。
    祭祀是盛大的。
    城南的廣場，子君還是第一次來。不同於城北的繁榮，它沉寂而韻味悠長。更主要的是，它在冥峰的半山腰上。
    由巨石堆砌的巨大廟堂，四麵屹立著色彩斑駁的神獸，而各色的彩燈照明石已經早早擺滿了整個廣場。
    祭祀是晚上開始的，但是還是午時，已經有不少的信徒百姓過來了。
    “這時候過來的人，有兩種。”
    被廣場奪去注意力的人成功地被吸引了視線。不由得意笑了。
    “一種是膜拜即將創神舞的冥神，另一種，是來求證情愛的戀人們。”
    “嗯？”戒備退開了半步。
    “噗。是姻緣樹，幾乎是每個城鎮都有的東西呢。嗯？怎麼臉紅了？莫非剛才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事嗎？”
    懊惱地瞪了皓玉一眼，卻在轉身的時候被拉住了手腕。
    “子君，不去看看嗎？”
    “怪力亂神。”
    “可是，卻有天林聖域，也有一人敵千軍的七王，這可都是真實存在的呢。”一邊溫柔說著，一邊卻用不可反抗的力道把子君拖到了姻緣樹那邊。
    “不一樣，因為沒有專司情愛的神明啊！”
    “有的哦。”
    停在一座木橋旁邊，皓玉眼神專注：“子君，有的，我和你，便是被紅線纏住了，打了死結。”
    許是因為這句話，許是因為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子君竟率先走上了木橋，通往斷壁一邊的參天樹木。
    “子君。”
    “不是說要來的嗎。”子君難得地看到了皓玉狼狽的模樣，卻不等他已經走到了橋中央。
    “子君！”
    眼見那人飛鷹般撲了過來，踏上木橋。就在那一瞬間，木橋搖晃了起來，掙紮著發出了‘嘎吱’的聲音。子君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腳下木板的脆弱，然後來不及恐懼，便被皓玉擁住，下一個飛揚，腳下已是實地。
    子君猶驚魂未歸地盯著那座木橋——安穩如山。
    這……真是想不通。
    “沒事吧？”皓玉也看到了那橋的怪樣，卻沒有在意。
    “真的，有神明呢。”用微笑回答了男人的問題。
    “專司情愛的。”皓玉笑眯眯地添上一句。
    雖給了皓玉一個白眼，子君看著那棵裹著苔蘚的參天大樹的眼神裏，卻掩不住期待。
    堪堪要五個成人環抱的樹幹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有的還因為剛才的騷亂向子君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子君尷尬地佯裝好奇圍著樹轉，留下皓玉一人用微笑擊退了不少目光。
    “這是要怎麼弄呢？”轉了一圈的子君回到皓玉身邊，絲毫沒有發覺樹下的一對對戀人已經離去：“沒有忘歸那樣的紅綢，也沒有河川可以放河燈，這姻緣樹好生奇怪呢。”
    皓玉也發現了這一點，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我也是聽下人們說的，大概隻是祈福之類的吧。”
    “那……”
    “難得來了。”皓玉一把抱住了子君旋身到了樹後，聲音已然暗啞：“子君。”
    “皓……唔……”
    這人，怎麼敢在這種地方就……
    嘴唇有些微刺痛，肯定是被咬破了一些。子君氣喘籲籲地撐著皓玉的胸膛，眼角染了微紅瞪著逞凶的人。
    “難比擬，佳人笑。”舔了舔子君紅腫的唇，埋頭在那無比誘人的脖頸深呼吸，總算安撫住了身體裏暴亂的野獸。
    “你……你……”子君覺得自己腦袋好暈，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嗬嗬，好了不逗你了。”雖然有些不情願：“這裏的祭祀和城北的不一樣，可是有很多的點心零嘴。要去看看嗎？”
    雖然男人愛吃這些有點抬不起頭的意思，可是子君還是忍不住兩眼放光。
    皓玉嘴角含笑，拉著子君的手大大方方地往樹後不遠處的小攤群走去，仿若沒有看到集中在他們身上的各種目光。
    然而子君……惶惑、不安、恐懼，手心傳來的溫度似乎帶著魔力，肯定、安穩、守護。子君慢慢回握，糾纏十指。果然，這樣的魔力，唯有皓玉。
    祭祀的小吃攤點很多，不帶重樣的。因為照月臨海，所以海味居多。子君咬著一串烤魚心滿意足地像隻小貓。
    “我還從來沒有來過這裏，不過也沒怎麼聽說這裏的祭祀。”眼睛已經瞄到一個有座位的肉丸攤子，子君興味盎然地跑了過去。
    皓玉按著子君坐下，自己招呼老板要了每種肉丸混在一起，各色的丸子泡在清亮的高湯裏，用白瓷藍底的大碗裝了，滾滾的熱氣直撲人麵。
    “這個祭祀是五年一次的，傳說深海有種鮫人名為魅藍一族，他們不為任何神明管轄。他們自由、純真、溫柔……世上所有美好的詞語來形容他們都不為過。”
    子君聽得張大眼睛，不小心被燙了嘴，看著皓玉忍笑的嘴角狠狠瞪過去一眼。
    皓玉一邊繼續笑著，一邊卻遞過去一個小瓷碟，舀了兩個丸子在碟子裏晾了，然後接著道來：“這個祭祀便是向他們祈福的。據說魅藍族是由世間純粹的靈魂化作的，人、妖、魔、神、甚至是鬼，都有可能是下一個魅藍成員。他們收容超脫三界之外的靈魂，所以掌管生死輪回的冥神也對他們敬畏。”
    “那不是很厲害！”子君傾身向前，兩手都放在了桌上。
    “噗，你這樣倒和小虎一般模樣了。”
    “你！”子君窘紅了臉，夾起碟子裏的丸子狠狠地咬著。
    皓玉又舀了丸子晾好，接著用個同樣色澤的小瓷碗裝了清亮的高湯推到子君麵前。
    “這湯頭可是很有名的。其實他們本身除了神秘外，倒沒什麼呼風喚雨的力量。所以，有很多人，一直在尋找他們，都想要捕捉到他們。”
    子君聞言放下了碗，蹙眉。皓玉看透了他眉間的那抹憂色，善良如子君，一定是心疼那美好無妄的一族，於是皓玉挑了眉，轉開一個笑容。
    “但卻從未有人捉到過，他們可是很神秘的。有些人說根本沒有這一族，不過以訛傳訛罷。”
    “唔，也是哦。”單純的子君立刻釋然，看著隻剩小半丸子的大碗不好意思地說：“皓玉，你怎麼不吃呢。”
    “嗯，在吃呢。”皓玉說著，俯身咬住了子君筷上那個咬了一半的丸子，細細嚼了咽下：“這是龍目魚做成的，甘甜有韌性，不錯。”
    笑眼看著對麵又紅了臉的人，還伸出了舌意猶未盡地舔了唇角。
    “你你……你……碗裏不是有嗎！”
    “可是那種丸子隻有一個呀。”理直氣壯，繼而又優雅地夾了碗裏的丸子吃著。
    子君再次發覺，這人臉皮真的變厚了許多許多。不經意瞥到了旁邊老板笑意的眼神，剛褪下的高熱又爬上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