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千金鎖 第四章 煙視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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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先生的口技無疑是極好的。
但凡講到金戈鐵馬刀光劍影處,聲音渾圓而氣勢恢宏,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心生向往;可轉口論及國破家亡妻離子散處,那一聲聲滄桑仿若看透世事紅塵的高人口吻,則惹人沉痛哀思共鳴眼紅。
也幸好這煙城裏的人多數原本就是同一屬國的,不然聽到這一番聲情並茂的言論,未必不會被勾起新仇舊恨,繼而大打出手、造成混亂。
畢竟諸國滅亡最遠的時間不過是牽及到五年前,而一統天下後建立起的新皇朝也才不過度過了兩個春秋,時間之短,尚不能讓人遺忘那被拋在時光裏的一切痛苦淒楚,也尚不能讓所有人都產生對於這個新國家的歸屬感,哪怕曾經的國家讓他們曆盡罹難,而現在的則帶來新生的希望。
但對於我來說,這一切都是浮雲,看著茶館中五顏六色的麵容,也僅是小口啜飲香茶,借此掩蓋心思的淡漠。
聽的是故事,卻總是代入不了情感,而原因,不過由於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完全的一片空白,就連名字,都是現成取來的。
就隻近兩年,平淡卻充實的生活才漸漸為這份空白填上色彩。
兩年前,師父在煙城城郊的山腳下撿到了我,據說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而我被掩埋在傾瀉下來的山泥裏,奄奄一息。
師父說,如果不是他恰好路過,恰好踢到一把油紙傘而痛到抓起腳來呱呱叫,然後沿著那罪魁禍首恰好見到一隻蒼白瘦弱如骨爪的手在暗黑的泥濘裏閃出一絲白光的話,我或許就連這兩年的記憶都沒有了。
畢竟,人死了,終究是四大皆空的。
那是一個草菅人命的年代,大廈剛傾新朝將立,可以說,到處都是花樣四出的死人,所以一時好心撿到我的師父對於顛沛流離得毫無特色我的來曆也是毫無頭緒的,並常對一心想要尋找過去的我語重心長的說:煙煙啊,亂世當中的人要麼就流離失所,要麼就人肉白骨,過去太沉重,哪怕能找回來的都隻是一身心傷。
這番話,在初始時候我是不以為然的,尤其那時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背棄了,亟需一個依靠來支撐自己,直到從師父那裏聽來他自己的故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憐感覺讓這份情感有所轉移,才逐漸明白了這番說話的覺悟——
活著,就有希望。
我的師父在煙城當地是一位很有名望的雨師,但首先他是一名寺廟和尚,而且還是一出生,就已經在寺院長大,所以在還未懂得男女天性之前,他便已經失去了男人一項很重要的功能。
當年,師父是直接被仍在寺院門口的,在還沒有姓名的時候,所以終生他就隻有一個法號:從無。
而我覺得師父的法號喊出來就好像是直接叫他的名字一樣,實在是沒有禮貌至極,所以從來都隻是喊他師父而不冠以其他。
也幸我的師父就隻有那麼一位,所以還不至於因為張冠李戴而造成遺憾。
據將師父抱回去的一名掃地老僧說,那個時候,天大地大到處都在鬧饑荒,有不知道多少的人餓死了在那場災禍中。
而師父明顯很懂得衡量個中的得失,所以他說:“我之所以能混吃等喝活到牛高馬大,全賴我父母當年英明的抉擇。”
由此可見,“洞房花燭、繼後香火”對於師父來而言”,還沒有“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要來得重要。
後來,師父為我起了一個名字,“行煙煙”。
明麵上說的是“取在煙城裏肆意行走”的意思,但何嚐沒有飄蹤無定、蜃中取影的意味,就如在我那毀去的容貌上煥起新鮮的皮相。
這名字算是斷去我的前世今生,寄托了師父對我的希望:拋卻沉重的過去,涅槃重生。
然而,說忘就忘,哪是這麼容易的。
雖然已經答應了師父不再追究、不再刻意,而是順應天意,相信有緣必然會遇上曾經活在我過去的重要的人,隻是有時候總忍不住寄托一絲信念,譬如在這裏聽上一席茶話,希望哪天能喚起過往的印記。
這樣總比偽裝的無動於衷要好。
然而,在這兩年間,聽過無數的茶話,都不過是一個個故事流轉眼前,轉身便與我無關,唯有多出胸中的一點滴文墨。
恍惚間,抬眼望去,才發現,說書的孫先生不知何時就離開了,而茶樓中的人因為餘興節目的結束也漸漸散去,茶樓不一會恢複到了我剛來時的模樣,或者,是更加清冷。
人散茶涼,我也起身出走,在漸弱的雨勢中,沒入人群。
輕柔的雨絲落入青石的曲巷,點點滴滴敲打著青瓦,苔蘚的嫩綠星星點點,不一會,化作綠水縈繞著白牆。
手持油紙傘,一襲白裳,兩袖清雲,我提步輕邁,曳曳而行,寂寞地徘徊在滄桑鋪成的石板街。
回首是一岸榆柳成蔭,兩欄千樹瓊花,蕩漾漣漪的碧波湖水,一葉扁舟船頭站著悵然眺望的白衣少女,如青煙緲緲般綿綿幽長的斜風細雨,以及飛簷漏窗的若隱若現。
迷離的眼眸在雨幕朦朧中如晨星初起,逐漸氤氳成玫瑰色的一抹煙紫。
到了煙城城西的時候,雨基本上已經停了,唯留青翠上一抹欲滴險險劃過邊沿,最終不堪重負,墜下。
我合起了油紙傘,在台階處輕輕敲著,頓時,地上濕了一圈。
抬起眼眸,對上身前一座半新不舊的房子正高堂上掛著的一枚寫上“煙視媚行”四個刷金漆粉大字的牌匾,呆呆的笑了。
這裏是我的房子,或者作為我正式成就有名望雨師時搜刮錢財的小金庫。
每個雨師最終都會有屬於自己的雨寮,就像藥鋪之於醫師,書塾之於先生,是一個等著別人上門,而自己誠心服務、安心收費的地方。
雖然這不過是舊房子轉手,但起碼是憑自己的力量賺回來的,而且經過了將近大半個月的裝修,已經能上的了台麵。
今早出門的時候,門前的牌匾還是木色的,不加修飾的,卻不料上完課回來,看到的已經是成品。這樣估計,恐怕過不了幾天,再修葺一下細節,這裏就能完全裝修好,可以開張大吉了。
忽然,期待變得更濃烈……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把清澈幹淨的聲音,很動聽,但同時也很欠揍。
他說:“女人,你擋路了。”
我抽搐了半邊嘴角,油紙傘狠狠戳了一下地,刷地轉過身,眼前不遠處是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美男,隻見他光著的頭上趴著一隻胖嘟嘟的黑白色小可愛,瘦弱的雙臂圈著一隻竹籃,裏麵盛滿的蔬菜水果。
一身淨藍色衣裳簡單樸素,卻掩不住他入骨的精致,臉巴掌大的,帶點嬰兒肥,嫩嫩的如牛奶般的絲滑白皙,仿佛掐一把能捏出水來,然後換回來盈手水香。他的眼睛很圓很大很水,是流光溢彩的琥珀色,唇色淺薄,卻粉嫩似櫻,就連那最不惹人注目的耳朵,都像是用白玉雕出來的一般精致。
隻是如斯可口的正太,偏偏總是冷著一張令人流口水的臉,麵癱似的,對任何人都不假辭令色,真是討厭的酷,討厭的冷,討厭的悶騷,還有討厭的毒舌。
“女人,擦幹你口水。”小美男秀氣的眉頭皺了皺,望向我的目光似乎還帶點鄙視,然後在我反射性的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時,臉部神經抽搐的抖了下,添句:“花癡。”
雖然平日我總是看著小美男就魔怔,還一發不可收拾,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這麼戳破一層紙多讓人內傷呀,這一句話深深地刺激了我的本性,於是我奮起了。
就在小美男走近我,然後無視貌似在犯呆的我而打算繞過去的時候,我突兀的伸出九陰白骨爪,一把挾製住了小美男的臂彎,然後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撚住了他的軟軟的臉頰肉,搓圓按扁,狠狠蹂躪。
由於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小美男完全沒反應過來,而就算終於反應過來了,他的雙手還摟住竹籃呢,根本就空不出來應付我,所以隻能任由我在光天化日下對他為所欲為各種調戲。
同樣,雙腳踩在他腦後的小辮子處,雙爪捉住他沒有毛發的光頭的小可愛也因為慣性和反應不及的關係,淩空翻了兩圈,然後滾了下地,嫩嫩的小毛肚朝天。
手感果然不是一般的好啊,我在心中一邊狼笑著,手上還不停光明正大的吃著豆腐,響響的蹦了一下他的臉蛋,看著上麵紅彤彤的一塊印記,我心裏那個樂呀!
伸出指尖多戳了幾下那處紅潤,我輕佻的說:“小媚兒,小毛孩嘛,裝什麼大叔,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