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雙雙鳴，凰鳳對對吟。
    “臣妾知道是臣妾的不對，望嫣妃娘娘恕罪。”武婕妤雖是半跪在禦花園的石板路上，卻也盡顯嬌媚之姿。
    我不說話，望著嫣妃，嫣妃臉上的慍色漸漸消去，她便又望望我，我狠狠地點頭，示意道：此女不除，日後必為大患。
    盡管武婕妤不算是老謀深算，但畢竟是得寵之人，有皇上護著她，怎生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嫣妃的寵愛，不過如曇花一現，此時不除，日後便也無機會了。這是後話。
    嫣妃心下示意，便道，”哎呀，武妹妹快快起來，姐姐並無責怪之意。“嫣妃想趁著這個機會，治武婕妤一個大不敬之罪，誰知武婕妤並不吃一套，一句”臣妾不敢。”便回了嫣妃。
    嫣妃臉色頓變，即刻道：“武妹妹衝撞本宮也就算了，本宮腹中的皇子若是有半點差錯，妹妹怎生擔待得起啊？”
    隻見武婕妤並不說話，隻是忽的出現一個聲音，嬌柔之甚，我與嫣妃轉眼望去，便是幽貴人了。冤家路窄。
    “嫣妃娘娘萬福金安。”幽貴人身子微蹲，我以禮回之。
    “幽妹妹怎生也來禦花園尋春色嗎？”嫣妃隨意寒噓道。
    “嫣姐姐這個‘也’字可就用得不好了。嫣姐姐您正得盛寵，宮中春色盎然，可不比妹妹宮中啦。”幽貴人說著，隨手摘下一朵剛剛綻放別到嫣妃的頭上，”人麵桃花相映紅。說的可不就是嫣姐姐您了？”
    哼，柳幽若自知眉夫人現下寵愛大不如從前了，便打算依附在嫣妃娘娘之下。柳幽若，你倒是來的好，我今日，便把從前的舊賬跟你算一算。
    我望了望武婕妤，臉上大有驚恐之色。再聽幽貴人說：“武妹妹你可也太不小心了。這嫣妃娘娘若是稍有慍色，這冷宮的日子卻也不是好過的。”
    我扯了扯嫣妃的依袖，隨即附在她耳邊道，“先擒幽貴人！”這句話既是我內心壓抑已久的憤怒，更是對當前局勢的分析。
    若是借助柳幽若之言擒下了武婕妤，那麼勢必欠柳幽若一個人情，更何況與柳幽若之情，不過是利來而聚，利散而分，保不定她日後會怎樣。
    而若是借了武婕妤之力除了幽貴人便又不一樣，柳幽若本身不得寵，易除，更何況這也是就了武婕妤，武婕妤日後封嬪，也欠得嫣妃一個人情。
    嫣妃當即會意，立刻改口道：“幽貴人，你衝撞了本宮，還在這裏大言不慚，你是想造反麼？”
    武婕妤忽的驚訝一望，我立刻對她會意，她也明白，現下隻要能夠保住性命，說什麼也是願意的。於是武婕妤也就立刻站了起來，大聲道：“幽姐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衝撞嫣妃娘娘，還不跪下，反而狡辯！”
    這樣一來，便獨剩柳幽若不明其中意了，她呆呆的，一動也不動，倒是她身後的得思姑姑站出來說話，“你們憑什麼誣陷我們貴人！”
    “大膽！”我立刻走了上去，給了得思姑姑一個耳光，想起那日在蓮台之辱，不禁心下爽快。
    “皇家家務事，豈容你一個奴才多嘴？”這時，武婕妤身旁的丫鬟忽的走上了，給了一個耳光，我還未曾明白，那個丫鬟又道，“得思姑姑，你家主子不得寵，衝撞了嫣妃娘娘，你盡然還出手打人？簡直該死！”
    我這才明白，這不過是一場戲。此時萬事俱備，隻待嫣妃娘娘發話。
    “罷了，武妹妹，我們便擒了幽貴人與得思姑姑到皇上那裏去吧，待皇上發落。”嫣妃淡淡地道。
    柳幽若，你也沒想到會有今日吧。
    我扶著嫣妃，武婕妤以及她的丫鬟擒著幽貴人，從禦花園往皇上的殿中去。柳幽若也不說話，自知今日吃了個悶虧，從前的心血全部付之流水。
    忽的有幾個宮女走過我們身邊，竊竊私語：“你們聽沒聽說玄風的主管惹惱了皇後娘娘，要被斬首了啊？”
    “是啊是啊。聽說人長得還不錯呢？”
    連皓……
    我未管嫣妃，轉頭便向玄鳳門跑。
    我終究不是汐兒，終究隻是蘇玥，隻是那個不諳世事的蘇玥，更甚者，我隻是寧清漪。
    內心的記憶不斷被喚起，我想，我一定要為我的仇恨而活著嗎？
    我不想當汐兒，我也不想是寧清漪，因為我不想深入宮闈，我不想背負血海深仇。我隻是蘇玥。
    雪都化了呢——
    “玥兒！”連皓深情的聲音，在寂寞的雪夜中，格外溫暖。
    “連皓，你看這些雪多麼白？”我隻顧著我的玩耍，隻顧著我的心思，忽的向遠處一望，白色零零落落地被堆砌起來，“原來雪，還有如此姿色嗎？”
    “不是雪。”他抱起我便向那片雪海走去，我略有嬌羞，卻也未多加阻止。
    “是梅。”我淡淡的問道。待走近了，幽香撲鼻，當真是梅。
    “不是梅。”他一邊答道，一邊順手摘下一朵梅，別在我的額頭，他深邃的目光，在夜色裏，盡顯柔情。“是我無盡的思。”
    我隨意望望他處，緩解我的羞澀，隻是未曾發現，臉已經紅成了一個大柿子。
    ——連皓，覺得不能有事！
    我跑著，跑著。不知跑了多久，才到了玄鳳門。
    那日我與當時還是柳美人的眉夫人對峙逃脫之後，她曾帶我到這裏，我當時意誌昏迷，卻也隱約記得。
    “連皓！”我一把推開他的房門，大聲叫道。隻是人去樓空，又怎生還有他的影子？
    我的失望與恐懼，頓時湧上心頭。我隻想當日，未曾入宮。我隻想，我隻是蘇玥。
    “玥兒！”柔情的聲音，在我寂寞與空虛的心間，一刀劃過。
    我回頭一看，眸色未變，柔情未變，是他，是連皓。
    “你……”我未曾發現，淚水已經刮過臉龐，直到我發覺我說話的斷續。
    “那幾個宮女，是我雇的，我隻想見你一麵。”他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傻瓜……”我依偎在他的懷中，格外溫暖。
    隻是我突然反應過來，略微警覺，道：“可是，我已經是這般模樣……”
    “那日聽繡蘭說你忽而不見，第二日便被嫣笑宮的莞嬪打死。我當時心下覺得奇怪，後來經過多方探查。果真，蘇玥便是嫣笑宮主管汐兒。”
    “你又何必這樣呢？”我聽他解釋完以後，便隨即道。
    “我隻是怕你不來見我，我知道這是很危險的。你的身份，隨時都有可能暴露。但我還是……”
    “好了！見到就好了。”
    “對了，繡蘭聽說你被莞嬪打死，甚是擔心……”
    “對對，蘭姐姐怎麼樣？”我急迫地問著，問著這幾日來，我一直所擔心地問題。
    “她甚是傷心。”連皓答得簡捷。
    “嗯……”我當即便拿來一張紙，立刻寫下李白的《三五七言》，寫到“此時此夜難為情”時，淚水不止，浸濕了紙。蘭姐姐，玥兒隻希望你永遠都好。
    “你把這個給她吧。”我遞過那張紙。他仿佛看出我已然哭了，隨即道“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玥兒，終有一日，我們一定會再次在一起的。我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斷然離開，但我們知道你的難處。去吧。”
    我有些不舍地推開房門，又說了一句，“一定要給蘭姐姐。”他答應了一聲。
    我隨即走開，誰知他卻在背後叫道，“你還記得嗎？記得選秀大典那日，我說過，我會永遠等你。”
    此時的我心緒已亂，未曾回複他，權當沒有聽見。
    待我回宮，再等到嫣妃回宮，已是深夜。
    嫣妃說，皇上在要求口供之時，隻是提了一下我，還好，沒有壞了大事。
    幽貴人因此廢封號，降為婕妤，打入冷宮。曰：柳婕妤。
    武婕妤保護嫣妃以及皇子有功，皇上特欽定封號“美”，晉嬪位。
    哼，看來皇上並無對美嬪的愛意，選擇這個封號，便是給她的封妃之路，打上了死結。
    “我不管你今天去了什麼地方。但請記住：身在宮中，萬事不得已。我們隻能忍。”
    一句話，便對我今天的行為做了總結。
    我知道，我即便再想是蘇玥，現在我也隻能汐兒。
    夜深沉，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