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亦愁，亦情。
    血液的流淌，空氣的流動，光輝的閃爍。仿佛都在春花秋月之間，若隱若現。
    睡了吧，隻是在這偌大的宮殿中睡了。累了吧，隻是在水深火熱中累了。
    沉睡，稀薄，最後的時刻。
    一股清流在我幹燥的喉嚨中淌過，餘下淡淡地清涼，便隨著進入胃中。
    我的眼隱約睜開，我看見了微弱的燭光，在被冷風吞噬。隻是房間中格外暖和，若不是那冷風，隻道仍在人間四月。
    “你醒了啊。”聲音柔美，我的在這燭光交錯中，忽的有一瞬間認為那是蘭姐姐，隻是想象轉念即逝。
    我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果真，是莞嬪。她的笑容清澈，宛若明月之皎，卻不失芳華之豔。果真，擔得起“莞”。
    “我……”我真要說話，莞嬪卻打斷，繼而跪下。
    我有些彷徨失措，趕忙起身來，隱約感覺到後腦勺的痛，正要說些什麼，她便道，“莞嬪攜腹中皇兒向姑娘道謝。”
    “莞嬪娘娘快快起來。”我實在是有些慌忙，即刻下地，扶起莞嬪，繼而道，“莞嬪娘娘也救過我的性命啊。”
    她忽的抬頭望望我，臉上的疑慮又化作一縷微笑，在風中蕩漾，沁人心脾。
    我亦微笑還之，不小心向窗外瞟了一眼，便覺刺眼。再望望，原是濂州的雪色，格外動人。
    莞嬪扶著我，便起身來，我繼而問，“娘娘有幾個月的身孕了？”
    她忽露羞色，遠不像那人救我與危難之中的莞嬪：“算來已是有四個月了。”
    我點點頭，回想今日的用鳥才得以救得莞嬪，心下仍是畏懼，我便說：“那碗安胎藥……”
    她的臉色忽的變得緊張與嚴肅，隨即附到我耳邊說，“我已經讓太醫來檢查過碗中的餘下的藥了。”她又道，“確實是有毒。”
    “那娘娘為何不稟報皇上？”我忽的激動起來，“難道任憑皇後胡作非為嗎？”
    隻見莞嬪往窗外望去那淡淡雪色，略帶憂容，繼而道，“我又何嚐不想？”
    “隻是我尚在嬪位，來日即便封妃，不說皇後，就連三夫人，靜貴妃，我個個都是敵不過的。”
    “可是皇上愛你！”我即刻為她抱不平。
    “愛？”莞嬪似無辜，又似深沉地看了我一眼。我十分不解。或許對於在這深宮中的女人，愛已不是所奢求得到了吧。寵，已是望塵莫及。
    “加之，皇後姓韓，而太後也姓韓，當朝宰相何不是韓皇後的父親？”她的憂容，在雪色之中，憑添淒美。
    “就算查出是她，皇上也不會廢了她。冷落得幾天便又新寵。”
    “娘娘。”我十分嚴肅地道，繼而附道，“娘娘不知道功高震主嗎？”
    她顯露出驚訝的表情，隻是即刻消失，吞吞吐吐地說，“你……”
    “奴婢願為娘娘和皇兒效犬馬之勞。”我立刻跪下，對她道。或許，這是我唯一的出路。現下眉夫人和幽貴人尚且不會對付我，但難保日後。隻有將她們都扳倒，我也才有活命的餘地。
    “好！”莞嬪果真是性情豪爽之人，“從今以後，你便是這嫣笑宮的主管。蕭汐兒。”
    “汐兒？”我有些疑問道。
    ”汐兒從前本宮隨皇上出去狩獵時，我在野外遭遇危險，是她救下了本宮，舍了自己的性命。本宮也未曾告知皇上，葬了她，給她家人了一筆錢。“莞嬪答道。
    ”那佩兒？”我忽的反應過來，今日嫣笑宮之事，可見出佩兒之靈敏與忠心護主。
    “本宮尚且不信她。”莞嬪道。我想想也是，這宮為達目的，做戲的人可不少。
    “本宮知道你與眉夫人已結下恩怨。”她撫摸著我的臉龐道，“本宮會盡力護住你！”最後的“護住”二字，說得極為重。
    “隻是……”莞嬪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繼而道，“你的容顏……”
    “奴婢會易容術！”我趕忙答道，我知道我的容顏在這宮定會要了我的性命。眉夫人就是最好的例子。而易容術，是在選秀大典前，蘭姐姐教我的。
    想到蘭姐姐，我便心下一酸。我便是要在宮闈中搏鬥一生了，蘭姐姐，我不想牽連你。
    她點點頭，我便道，“那娘娘……”
    “以後私下，便稱我為莞姐……”她忽的斷，又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嗯……莞姐姐即可。對了，我還未問你姓名。”莞嬪問道。
    “蘇玥。”
    “蘇玥……嗯，不錯。”她滿意地點點頭。
    “玥妹妹，我原是不喜過高的位分。若此胎是男，我尚且可以母憑子貴。但倘若是女，便是子憑母貴。況且，隻有位分，才能保我腹中的胎兒。你願意幫我嗎？”
    “願意！”我答得極為堅定，既為我這條命，為父母深仇，也是為了不辜負這姐妹之情。
    “好吧。你早些休息吧。”莞嬪說著便向寢宮走去，“明日我會宣布，秀女蘇玥違背皇後懿旨，處死。”
    我心下一震，先是答了一聲，再是驚歎，這宮中的命，難道真不是人命嗎？
    蘭姐姐聽此消息，便是要悲傷了。
    蘭姐姐，千萬不要怪玥兒，是玥兒的錯，隻是自十歲那年起，我的命便不是我的了。
    夜深了，雪色卻未淡。明日，便是踏入這宮闈之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