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驕陽西墜，悶熱的空氣開始環繞在這個城市的上空。
     N市醫學院後街，穿過長長的舊街，一路都是蒼蠅館子，中餐，冒菜，麵館，雞煲，冷串串，門麵四周都透著一股油膩膩的質感。
     雪溢低著頭，慢慢地走過。
     長長的黑發披散在肩膀上，柔順溫和，她的臉色呈現出一股病態的蒼白，似乎馬上要倒在這條髒亂的街道上。
     華燈初上，小飯館人來人往，吵鬧地聲響彌漫在整條街上。
     走到街道的盡頭，光線漸漸變得昏暗，喧嘩的聲音已經變得遙遠。
     後街的盡頭連接的是一條靜謐幽暗的小街，名叫花市街。
     花市街在這個城市已經很古老了，位於市中心相對幽暗的後街深處，從城市初建的時候就存在了，它的作用正如它的名字，以花為名。
     花市街另外一頭，靠近這個城市主街道的部分，密密麻麻的都是花店，清晨路過的話，總能聞到一股濃鬱的玫瑰和百合味道。
     而花市街靠近後街的這一頭，密密麻麻的都是按摩院。或者說，妓院。
     街道不寬，左右都種著小葉榕，密集的枝椏相接，使整個街道都濃罩在樹蔭之下。街燈很昏暗。
     雪溢從後街往裏走，沿著花市街的店麵一一看過去。
     老舊的裝潢，發暗的門牆，外麵很窄，僅擺放著一組長沙發，一台電視機，其他都被擋在了簾子後麵。但是每一點都昭示著這是城市裏低級陰暗的泄欲場所，然而每一個店麵裏都坐著精心打扮過的女人，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她們有的在化妝，有的在看電視，有的在玩手機，但是她們的目的都一樣，等候有人上門泄欲，然後數錢，然後各奔東西。
     整個街道都很靜謐，沒有人說話，電視的聲音極小，街道上偶爾有路過的行人和車輛。
     “競秀按摩院，麗芬按摩院，小琴足浴，花開足療，相思按摩院…”雪溢一路看過去。
     到底在哪裏呢？
     她已經找遍了這個城市所有的妓院，為什麼還是沒有呢？消息應該沒有問題。
     她站在路中央，滿眼茫然，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
     “噓咻…”一個染著黃頭發的小青年從“紫禁按摩院”走出來，看見雪溢便調戲地吹起了口哨。
     他似乎剛剛疏解完，臉上還帶著一股滿足感。
     雪溢沒有理會他，繼續往前麵更加昏暗的地方走。
     “嘿，帥哥，記得下次再來哦。”紫禁按摩院門口倚著一個女人，她一手拿著五十元，一手朝黃頭發的小青年做飛吻。
     她也許有五十歲了，身上的大紅色睡裙沒有讓她顯出半分性感，反而有種蒼老和頹敗。
     黃頭發的小青年回頭笑了一下說：“好，記得給我打折啊。”然後他低下頭就走了，嘴裏嘀咕著：“老娘們，雖然鬆了點，但態度比較好，隨便弄，嗬嗬…”
     他聲音猥瑣，讓人忍不住想吐。
     雪溢厭惡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突然，她瞥見倚在門邊那個女人。
     穿一身大紅色的睡裙，五十上下年紀，黃色波浪卷的長發，瓜子臉有些浮腫，但是可以看出她年輕的時候必然是個美人，如今身材也發福了，一臉的疲態，跟所有廉價的妓女一樣。這些都不重要，讓雪溢嘴角彎起的是她右手腕上那一隻墨黑色的鐲子，在白色的燈光中，顯出幽幽的藍光。
     雪溢深深地看了那女人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
     陸續有人進入這條街道，大多數都是穿著廉價服裝的中年男人，也有畏畏縮縮的年輕人，當然也有來上班的女人，以及過路的車和人。
     淩晨三點，紫禁按摩院裏走出來一個女人，手裏拿著廉價的手提袋，慢悠悠的晃出來。她似乎有些醉意，走路顛顛倒倒的，向後街的某個停車場走去。
     雪溢從黑暗的樹蔭裏走出來，一路跟著這個女人。
     女人開車往主街方向走，雪溢盯著她的車，身影消失在原地。
     “雲華小區”是N市的高檔小區，車子進門有自動係統掃描，半夜回來也不會耽誤門衛的休息，進入小區就是雅致的小花園，假山鮮花亭子流水，看起來有些野趣。
     女人開車進去，在地下停車場停好車，然後徑直進了B座17層住所。
     很難想象，一個低級妓女會住在這個高級公寓裏。
     她進門就給自己倒了兩杯紅酒，然後半躺在五指沙發裏，對著空氣說：“跟了一路，不累嗎？出來喝一杯吧。”
     雪溢一愣，沒想到她居然能察覺，不是修為被廢了嗎？
     “你是太陰族還是太陽族的？”女人朝著雪溢隱身的方向問。
     雪溢失笑，看來很早就被發現了，於是從善如流地顯身。
     女人努努嘴朝她說：“喝一杯？”
     雪溢搖搖頭道：“我不會喝酒。”
     “酒可是個好東西，醇厚溫柔，就像一個完美的情人。”
     “羅衣，我是雪溢，我需要你手上的燭龍芥子。”雪溢不準備拐彎抹角，因為她發覺現在沒有這個必要。羅衣比她想象中更厲害，沒有一絲靈力，修為被廢，卻能夠輕易的覺察出她，所以直接了當也許更好。
     “找我做愛可以，借東西不可能，當然你是女人，隻能找我喝酒。”羅衣縮在沙發裏，發福的身體似乎特別容易疲倦，她嘴邊勾起嘲諷的笑，眼睛半合著。
     “那交換呢？”雪溢問道。
     “你有什麼東西可以交換？或者說，你覺得有什麼比燭龍芥子更讓我動心。”羅衣一口將剩下的紅酒全喝了，杯子隨意往身後一扔，寂靜的空間裏頓時傳出“啪啦”的碎裂聲。
     “恢複你的修為。”
     “嗬嗬，哈哈…”羅衣像是聽到了什麼無比好笑的笑話，癡癡地笑起來，可是聲音淒厲，透著一股濃濃的恨意，像是全世界都虧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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