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恰韶華年少—— 深宮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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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不見蕪邪歸來,敏姑姑早已焦急得在頤和宮門前等著。
此刻遠遠見了蕪邪和靈珊的身影想要迎上去,卻被看守宮門的侍衛擋住,不由氣惱。那兩個侍衛隻道是皇上下的旨意,不敢有違。
敏姑姑有些惱怒,卻也知道自己奈何不得,隻能碎碎念叨著不滿。
其中一個年長些的侍衛頗為不耐地道:“哎呀,我說有皇後娘娘身邊的人陪著帝姬,你有什麼可擔心的,還是去裏麵等著吧。”
蕪邪也遙遙就望見了敏姑姑,腳下的步子快了起來,可才走了幾步又轉慢下來。靈珊知她心中所憂,也配合著放慢了腳步。
敏姑姑眼尖,蕪邪一走近身,她就看到蕪邪臉上紅腫的五個指印。再仔細一看,那紅腫的印子隱隱還沁著血絲,敏姑姑的眼眶就紅了,小心翼翼地托起蕪邪小臉,梗咽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兒?殿下到底是犯了什麼錯,竟惹得皇後娘娘這般惱火?”
不等蕪邪回話,又轉向靈珊,怒氣衝衝的質問道:“你是怎麼照顧帝姬的!你本就是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宮女,娘娘的脾氣性子你還能不知道嗎?怎麼就不在娘娘麵前多提點著帝姬些,還讓帝姬衝撞了娘娘,被掌了嘴!”
“敏姑姑,不是……”蕪邪聽了心中著急,想出聲解釋,可一張嘴臉就火辣辣的,才說了半句就疼得皺緊眉頭直吸涼氣。
敏姑姑見了愈發心疼,一把扯開靈珊扶著蕪邪的手,抹著淚拖了蕪邪進到養榮殿。
芸妃本是在裏間做著女紅,聽到敏姑姑的聲音知是蕪邪回來了,便擱下手頭正繡著的花樣等她們進來。不想敏姑姑一進裏屋不等蕪邪請安,就拉著她湊到芸妃身旁哭道:“皇後娘娘平日裏都是仁慈寬厚的,不知怎麼的,今兒就打了帝姬,娘娘你瞧殿下的臉腫得這麼高,可怎麼好啊。”
“蕪兒,過來母妃瞧瞧。”芸妃摟過蕪邪入懷,見那一巴掌果然是下了重手,心裏也是疼的緊。可她麵上卻不露聲色,隻吩咐敏姑姑去取化瘀消腫的藥膏來,又親自小心地給蕪邪塗上。
芸妃怕蕪邪疼,邊塗抹藥膏邊輕輕吹氣,蕪邪本是強著性子強撐著,先見到母妃已是淚在眼眶裏打著轉。現看母妃給自己上藥,越發忍不住,萬般委屈一齊湧上心頭,撲倒在芸妃的懷裏嗚哇一聲大哭起來。
敏姑姑在旁邊直抹淚,芸妃也紅了眼眶,問她道:“皇後娘娘到底是因何故打你?”
蕪邪嗚嗚哭著回芸妃:“母妃,不,不是皇後娘娘,是裕嬪打的,她,她還說要帶我去,去父皇那治罪。”說完又哭個不止,芸妃見蕪邪哭得氣息不勻,輕柔的拍著她的後背,命敏姑姑帶了靈珊進來問話。
靈珊進屋行了禮便細細將遇見裕嬪,裕嬪發難和太子相救的事稟與芸妃,同三皇子有關的部分卻隻是一語帶過,並未詳言。
聽完,芸妃心中怒氣大盛,冷笑道:“我原道是蕪兒犯了過錯,皇後娘娘教訓教訓也是應該。不想竟然一個小小嬪位,也狗仗人勢起來,卻不看看鳳羲宮的主位是誰,就那麼亂咬一通。”
累了大半日,又經了裕嬪發難,本就年幼的蕪邪哭了一會兒就困乏得在芸妃懷裏睡了過去。
見狀,敏姑姑抱起蕪邪,同靈珊一道回益偲齋安排她睡下,才又回來芸妃處複命。
被攪了一通,芸妃也無心思繡那花樣,看著窗外浮雲點點,想起初入宮時一句讚賞話就讓北曜湛封了她妃位的女人——沈太後。
當年,太後沈玉怡還隻是個待選小秀女,卻生得延頸秀項,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尤是那雙靈眸,宛若秋水。
因其父乃兩朝元老,先帝對沈太傅也是敬仰有加,便封了剛入宮不久的沈玉怡為從四品婉儀。可惜沈玉怡入宮時正逢北曜國遭遇強敵外患,先帝忙於朝政鮮少留宿後宮,自然不知中還有沈玉怡這樣的絕色。
然宮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不斷有嬌媚韶華的佳人充實掖庭,先帝也不曾記起深宮中青燈孤影的沈玉怡。
直到有一日,沈玉怡依舊如常在午後去了素凝苑賞花,看著滿苑芳婉忽起了興致。她隨性褪去鬢上的朱釵環佩,摘了一朵白玉蘭挽起如雲青絲,和著低吟的曲子,在素凝苑內翩然起舞。
素凝苑本就地處僻靜,後宮妃嬪又多愛色彩濃鬱華貴的花品,甚少有人會去素凝苑賞花,先帝自然也不鮮少踏足。
但這一日,他卻不知何故,忽然起了去素凝苑的念想。屏退一眾宮人,先帝漫步禦園,行至素凝苑時,正巧看到沈玉怡柔美絕妙的舞姿。
素凝苑內,綽約新妝玉有輝,素娥千隊雪成圍,絕色女子在微風中翩若遊龍,靈巧舞動。古樸嫻靜的旋律從她朱唇中溢出,輕柔舒緩的像飄落在空中的羽毛。午後的陽光穿透樹梢,細碎的灑滿她素淨的裙裾,那般絢爛耀眼,竟猶勝最璀璨的玉石。
就是那一眼,先帝對沈玉怡一見傾心。
就是那一眼,給沈家帶來了無上的榮華。
先帝讚沈玉怡溫美如玉,嬌若幽蘭,視之可忘憂,當夜就翻了她的牌子,次日便封為玉妃,賜居玉華宮,此後夜夜承恩,寵貫後宮。
從此以後,先帝便隻獨寵著玉妃,二人每日相攜相伴,吟詩作對,好似一對尋常夫婦。沈玉怡也是淑德賢良、重情重義,並不與後宮妃嬪爭那些虛位,隻盡心盡力的伺候先帝,也因此更得先帝愛憐。
當先帝得知沈玉怡獨愛玉蘭後,便命人在她的玉華宮內植滿了白玉蘭,一棵棵,一株株,滿滿的淡雅瑩白,好似他與她最純潔不染塵世濁塵的感情。一直到沈玉怡被封為皇後之後,玉華宮依舊空置著,沒有再住過一位妃嬪。
先帝駕崩後,沈太後便常去素凝苑小坐。在柔煦的陽光下,飲著先帝最愛的碧螺春,深情的望著那一苑的白玉蘭,絮絮溫婉的同北曜湛說著和先帝經曆的點點滴滴。
那時,她不是尊貴而又威嚴的北曜太後,隻是一個平凡的女人,陷在對深愛的丈夫的回憶裏,無法自拔。
自打沈太後仙逝,白玉蘭,便成了北曜湛心中的一道傷。北曜湛是極孝敬沈太後的,隻要是沈太後吩咐囑托的事,他從沒違背過。即便沈太後淑德,並不曾幹預朝政,北曜湛也是一直倚重沈家。就連冊立皇後,也並未選當時身份頗高,又最誕下皇子的景妃,而是貴嬪沈淑柔。
——隻因她是沈太後的親侄女。
曾有新晉的貴人,生得倒是很有幾分姿色,隻可惜因不知其間緣由,隻顧著討北曜湛歡心,竟大著膽子私下摘了白玉蘭佩戴。後來北曜湛在她宮裏留宿,看到了戴著玉蘭的含羞美人,卻並無憐惜,反是震怒不已。盛怒之下,本欲把她發配暴室,後得沈皇後求情才轉而貶為浣衣局的宮女,卻也永世不得再見聖顏。
嗬,北曜湛,如今他可還記得自己麼……
佟兒從殿外進來稟了敏姑姑一句,敏姑姑知芸妃此刻定是無心思見人,又不敢自作主張回絕,歎了一聲走進裏屋,見芸妃果正看著窗外出神,輕聲試探著喚道:“娘娘,養心殿的茗淑儀求見,要不要奴婢去回了她?”
“不用,請她去偏殿的暖閣小坐片刻,說本宮更衣就來。”想來茗淑儀是聽到剛才的動靜了過來問問,芸妃捏著眉心吩咐道。
換了件兒緞地繡花百蝶裙,細細梳洗一番,又略施些脂粉黛色掩去疲憊的神色,芸妃方才滿意的在敏姑姑攙扶下起身。
茗淑儀早已在楠木椅上靜候著,柔軟的手托著印花白瓷茶盞淺啜,淺綠竹葉紋絲綢長裙拖拽地上,雲鬢上斜斜綰著一朵嬌嫩的芙蓉,遠遠看去,好似一幅濃淡相宜的潑墨畫般清新雅致。
聽見佟兒撥挑珠簾的聲響,茗淑儀翩然起身迎上前福了一禮,道:“臣妾給芸妃娘娘請安。”
芸妃上前虛扶她起來,二人客套一番落了座,卻並不問她來意,隻撿了些無關緊要的瑣碎閑聊。
茗淑儀笑著回應,也不提及蕪邪的事,吃了兩盞茶,待要走時才吩咐隨身的惠心呈上祛瘀活血的玉露膏給敏姑姑。
芸妃見了心中明了,麵上卻故意帶著疑惑問她道:“妹妹這是做什麼?”
茗淑儀隻悠悠然回道:“惠心方才見帝姬回宮時臉頰高腫,想來是今日去書房的時候受了委屈,臣妾便想著來看看帝姬是否安好。可方才見姐姐起色平和並無惱怒怨憤之態,想來這事兒並不嚴重。許是小孩子皮膚嬌嫩,這才顯得駭人了些,所以特地帶了些活血化瘀的膏藥來給娘娘。”
敏姑姑領了芸妃眼色收下惠心呈上的玉露膏,謝道:“還是茗淑儀最疼咱們帝姬了,養榮殿裏少有備這些化瘀的藥,即便有也不如這玉露膏效果好,有勞淑儀娘娘了……”
還待說時,芸妃以娟帕掩唇,輕咳一聲阻了她的話頭,吩咐道:“既然是淑儀的心意,你就親自送去益偲齋給帝姬用吧。”說罷看著敏姑姑退下方又對茗淑儀道:“妹妹有心了,玉露膏是極好的消腫化瘀藥,那本宮就代蕪兒謝過妹妹。”
芸妃心中清明,以自己、茗淑儀現下的光景,內務府絕不會送這麼好的膏藥來頤和宮的,這藥想必是茗淑儀聖眷正濃時所得的賞賜。茗淑儀平日裏對蕪邪也是悉心教導、疼愛有佳,現在她把這麼好的藥贈與蕪邪,看來確實是真心疼蕪邪的。
茗淑儀歎了口氣,麵帶憂慮道:“姐姐說的哪裏話,說句冒犯姐姐的話,臣妾膝下無子承歡,心裏一直把帝姬當做自己的女兒看待。不知今日到底是何事,帝姬小小年紀,即便是犯錯也不至於受重罰吧?”
一提這事兒芸妃就心煩的很,卻又礙於茗淑儀的關切,強撐著精神略略同她講了一遍緣由。
茗淑儀聽了不禁有些忿忿,神情也激憤起來,臉上染了些病態的紅暈:“這裕嬪倒真是好大的脾氣,一心隻想著巴結韋貴妃,卻不想這宮裏的正主乃是皇後娘娘……倒也是我們疏忽,忘了叮囑帝姬宮裏的禁忌。”
說完許久不見芸妃出聲,再抬首隻見芸妃一臉倦怠,茗淑儀自知不宜久留,便起身告退。芸妃草草叫佟兒送她出去,心中愈發鬱結,也未用晚膳就早早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