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恰韶華年少——  解圍之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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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主手下留情,帝姬若做了什麼惹惱貴主的事兒,還請貴主看在帝姬年幼,且剛出頤和宮不懂規矩的份上饒了這一次罷。”蕪邪搖了搖頭,勉強分辨出這是靈珊的聲音,卻依舊嗡嗡的,有些失真。
    裕嬪饒有興趣的看著靈珊,語音帶著不自覺的高揚:“饒了這一次?”說著,又牽袖掩唇“咯咯”笑了起來,“這宮女倒是清秀的緊,教人瞧著覺得眼熟,卻記不起是哪個宮當差的。”
    “難怪主子眼熟,她不就是鳳羲宮的侍書宮女靈珊麼。”
    “瞧我這記性,原來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既然是皇後娘娘的宮女,怎麼不在鳳羲宮伺候,反倒跟著芸妃的帝姬四處亂逛?”
    “主子不知,皇後娘娘瞧著帝姬身邊無人識字,特地把她賜給帝姬差使。”裕嬪身邊的宮女適時的接上主子的話頭,二人一唱一和,默契的仿佛事先排演過無數次。
    臉頰的麻木漸漸退去,針紮般的刺痛讓蕪邪輕哼出聲。她覺得靈珊似是猶豫了一刻,卻仿佛是自己的錯覺,因為靈珊依舊在用平靜無瀾的聲音敘述:“皇後娘娘擔心帝姬不懂宮中規矩,是以才派奴婢前往指點督促,方才是奴婢沒能照看好帝姬,還請貴主恕罪。”
    俯身撫上蕪邪鬢角歪斜白玉蘭,裕嬪悠的冷了臉:“宮內喧囂者杖刑,私入素凝苑者貶黜出宮,擅采玉蘭者乃違背聖諭死罪。林延本非宮人,不知規矩尚且情有可原,然身為皇後侍女卻知而不告,見而不阻,該當何罪?抑或是皇後娘娘根本沒把皇上的諭旨放在眼裏?”
    一番話串珠般從裕嬪嘴裏接連蹦出,高低起伏的語調唱曲兒似的,抑揚頓挫。靈珊乃是沈皇後身邊的人,而蕪邪一行又是陌景引到素凝苑的,若是北曜湛知曉此事,定會對沈皇後生了隔閡。看著蕪邪迷茫的神情變得驚恐,她心中竟升起難以言喻的快感。
    那一巴掌本就是打的極重,又是直直扇在了臉上,蕪邪從未見過如此陣仗,好容易緩過勁的暈眩又湧上頭來,她踉蹌了幾步,終是支持不住一下跌坐在地。
    靈珊忙側身扶住蕪邪,看著她高高腫起的右頰,急道:“貴主息怒,奴婢雖有幸曾在皇後娘娘宮裏伺候,卻隻不過是書苑內小小的侍書。娘娘打理後宮瑣事為皇上分憂,鮮少有閑暇來書苑,奴婢平日難得娘娘召侍身旁,又哪裏敢依仗娘娘威儀做出如此等放肆之事。隻怪奴婢平日一心念著伺候筆墨,對宮內禁忌竟疏於謹記,無端連累了皇後娘娘和帝姬。帝姬不識宮中規矩,都怪奴婢疏忽,若貴主要罰,便罰奴婢吧。”
    裕嬪哪裏肯聽她那番說辭,隻冷眼瞧著蕪邪道:“你確是死罪,然皇後娘娘竟會挑個不識規矩的奴才去伺候帝姬嗎,嘖嘖,真不知是皇後的無意疏忽,還是……別有用心呢?”
    一句別有用心,說的不輕不重,林延卻聽得顰了眉。不過他緊蹙的柳眉片刻又舒展開來,裕嬪字句間的矛頭處處指向沈皇後,應當是為了向翎玥宮的那位邀功罷。如若被裕嬪帶去北曜湛麵前,這不諳世事的帝姬,怕是隻能做那代罪的羔羊了……
    思量著,林延緩緩開口:“近來皇上政務繁多,若因此驚動了皇上怕是多有不妥,貴主不如先行稟告皇後娘娘再做斷決,可好?”
    “素凝苑的事兒,可不是小事兒。依我看林公子還是不要插手為好,小心引火上身,到時候就連二皇子也保你不得。”裕嬪斜斜睨他一眼,言外之意不言而明,今日這事她是管定了,若識趣便隻作壁上觀的好。
    說著,就曼步上前,探出手去抓蕪邪的胳膊,裕嬪身邊的宮女心領神會,先主子一步上前擰了靈珊起來,推搡著要往雲翱宮去。
    “不要……”蕪邪搖著頭,身子向後縮去躲開裕嬪的手,求助的眼神投向林延。
    裕嬪一抓落空,心裏很有些惱,又向前一探。見狀,林延柳眉微皺,就伸出手去想擋開裕嬪。
    然而,先他一步,一卷詩書架住了裕嬪落下的手。
    林延抬頭望去,不由心中一驚,伸到一半的手不著痕跡的一轉,撫上腰間折扇。蕪邪順著那握住書卷的修長手指逆光看去,銀白衣衫上精美的金絲滾邊隱隱泛光。她心中一喜,脫口就喚道:“三皇兄!”
    可待那人側過身去,精致麵容暴露在陽光下,看向蕪邪的卻是一雙冰冷的眸子。
    林延等人忙跪下叩拜,裕嬪也是驚訝不已,攏了攏衣袖也福了一福,討好道:“嬪妾給太子殿下請安,殿下萬福。”
    陌律負手而立,淡淡問道:“免了,這麼大的響動,是為何?”
    裕嬪忙上前回他道:“太子殿下不知,這沈皇後派給蕪邪帝姬的宮女不知為何,竟領著帝姬去素凝菀擅自摘取白玉蘭,嬪妾正要帶她們去皇上那治罪呢。”
    林延上前一禮,回道:“太子殿下,並非如此,二皇子奉皇上之命派林某去取些白玉蘭。可林某不知宮中禁令,見帝姬喜歡玉蘭,便多摘了一朵贈與帝姬把玩。”
    原來,來人不是他啊,蕪邪想著,方亮起的眼神不由一暗。
    垂首的一瞬,一隻微涼的手撫上她發鬢,輕緩的取下那朵戴在鬢邊的玉蘭。蕪邪下意識摸向鬢角,驚訝的看著陌律,陌律卻隻是細細打量著手中的花兒,聲音聽不出喜怒:“如此,這事兒便解決了。”
    “殿下這是做什麼?”裕嬪麵帶疑惑問道,不解太子是何意。
    陌律順手把花遞予身後靜侍的侍衛青厷,平靜的看向裕嬪:“既然帝姬並未佩戴白玉蘭,自然也不曾違反宮規。”
    裕嬪哪裏肯服氣,但她又一心想巴結太子和其母韋貴妃,隻能壓下不悅笑道:“殿下,殿下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嬪妾這般做,可都是為了貴妃娘娘和殿下好啊。”
    她身邊的宮女也附合道:“這事兒雖小,牽涉卻大,這宮女乃是皇後跟前服侍的,引得帝姬犯了宮規,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受人指使,若不問個明白可不行,太子殿下可不要枉費了主子的良苦用心啊!”
    太子陌律這般舉動莫不知是在幫她解圍麼?蕪邪有一瞬這麼想著,下一刻又馬上否定了這念頭,陌律與她素不相識,早間又曾惹得他不悅,他斷是沒理由幫襯自己的。蕪邪定定看著陌律透著孤傲的纖長身影,卻怎麼也看不清那雙藏在陰影中的眸子是什麼神色。
    “近日來外寇頻頻擾我邊境城鎮,為此事父皇甚是心煩,已幾日不曾留宿後宮,這事兒裕嬪想必也是知道的。”陌律平緩的語調不現一絲起伏,一點漣漪:“若此時再因素凝菀的事而惹得父皇不快,怕是不止這些人,就連前去稟告的人怕也會受牽連。”
    雖然進宮後有幸服侍君側的時日不多,北曜湛的脾性裕嬪還是了解的。凡事兒隻要和素凝菀扯上關係,北曜湛就很難以平常心對待,往往就連隻沾了點兒邊的人也會被重罰。
    現下又聽聞陌律說北曜湛心情煩鬱,裕嬪心中也生出幾分猶豫來。
    她望向一臉淡漠的陌律,不由思量起來。這番話聽著像是在為自己考量,可總像是藏了些什麼在裏麵,待到要細想卻又說不出有什麼不妥來。
    “主子?”扭著靈珊的宮女試探著問道,見裕嬪似是想的出神了,手上的力道不覺也鬆了幾分。
    “罷,罷,罷。”一連說了三個罷,裕嬪不由搖首笑起來,發間珠翠釵環相擊,清脆的響聲伴著她的笑聲分外嬌媚。
    見她笑了,林延提起的心也落了地,隻是不解陌律的解圍是何意,也不敢多言。
    裕嬪悠悠朝陌律施了個禮,依舊是嬌笑著,眼神卻沒了先前的熱絡:“這事兒說到底也本不應該嬪妾管,太子殿下來的也巧,聽聞殿下素來仁孝恭順,又一心為皇上考慮,此事倒不如交由太子殿下處置的好。許是走的久了,嬪妾身子有些不適,就先告退了。”
    那宮女也算機靈,聽主子如是說,忙放開靈珊上前向陌律恭敬地跪了安。轉而又輕托起裕嬪的手臂,一路上小心地扶著她離去。
    蕪邪看著陌律逆光而立的身影,想要道謝卻,感覺喉嚨發緊,一時說不出話來。反倒是靈珊走到陌律身前,跪了一拜道:“奴婢是服侍蕪邪帝姬的宮女靈珊,奴婢謝殿下方才肯出言為帝姬解圍。殿下仁德,此事全是奴婢疏忽,望殿下不要牽罪帝姬。”
    林延也對陌律作了一揖道:“太子殿下,方才的事……”
    陌律對他們的話置若罔聞,隻淡淡看了眼猶跌坐在地上的蕪邪,負手一擺袍袖,舉足便要走。
    “太子,謝,謝謝,殿下。”蕪邪這才回了神智,見他要走,一急之下竟有些無語輪次。
    聽她道謝陌律邁出的步子略頓了頓,卻並不回頭,隻停了一瞬,漠然道:“你不用道謝,我並不想救誰。”
    蕪邪聽了一愣,小臉有些泛紅,低下頭拽緊衣裙道:“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可,還是多謝你……”
    這次陌律不再應她,帶著青厷徑自離去。
    待到他行的遠了,靈珊才敢起身,同林延一道扶起蕪邪。
    蕪邪怕他們擔心,忍著疼扯出一個扭曲的笑臉,嘴裏隻道不打緊。靈珊看著蕪邪白淨臉龐上清晰的掌印,隻能一聲輕歎,當下匆匆和林延告了別,也不敢耽擱,就半扶半拖的挾著蕪邪回去頤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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