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淺野雪穗篇 拾陸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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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館外傳來有軌電車行駛而過的聲音,車頭照明燈忽而晃過滿是灰塵的玻璃窗,霧蒙而深沉的夜色,掩蓋了東京昭和街頭的紅塵斑斕。
我對著鏡子,舉刀朝手腕割了下去。
血很快蔓延而出,泛濫成災。。。。。。
那一刻,我並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平靜。
來東京的路上,我的腦中唯有一件事。
自殺。
計劃方案有兩種:
臥軌
跳海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最終的可實施性都是零。
——因為鬆井無時無刻不在盯著我。
我想,也許是臨行前,父親對他說了什麼的關係吧。
那麼。。。。。。雪穗是不是也有著什麼話語委托於他。
但她是那樣的絕情,怕是隻言片語也不曾留給我的。
我每次想起她,內心都如同火燒般的灼熱而痛楚。
這痛苦簡直要毀滅了我,以至於我分秒不想再活下去。
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如此這般的愛著另一個人,迫切地想要去占有和得到。
這愛是如此自私、禁忌和苦澀的。
然而此時此刻,當我站在這裏。
得到的卻隻有我自以為是的愛。
“雪穗。。。。。。”
失血過多的我隻得以鏡子支撐自己,當手指撫過光華的鏡麵,我卻似乎看到雪穗遠去的背影。
她穿著白色的和服,獨個兒走在無垠的雪地之中,素銀色的光彩下,她的黑長發一直垂落在白雪之中。
我朝她伸出手。
“。。。。。。回過頭來。”
看著我。
我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死亡和孤獨在母親發瘋遊走自年幼的我的床頭那夜後,再次的降臨。
然而可笑的是,我在這極度的恐懼和冰冷之中,因為雪穗的幻影而初次地遺/精了。
我倒在血泊之中,血的味道異常甜美。
死亡和/性/的快感,原是幻想的一種折射。
——還有更多的不甘。
因為,還不應該。。。。。。不應該是我離開的時候。
我無聲地微笑了起來。
意識漸漸模糊的那刻,我仿佛看到了鬆井那皆是皺紋的臉上布滿了驚恐。
。。。。。。
在醫院醒來後,祖父已經坐在我的病床前。
他拄著拐杖敲擊著地麵,動作十分遲鈍。後來才得知在聽聞我自殺未遂的消息時,他差一點中風。
我試圖裝作一副羞愧欲死的模樣以安慰老人,但是祖父卻看穿了我的伎倆。
他狠狠掌摑了我,但是我卻感不到任何痛癢。
我的心,在雪穗離開我的那一刻,已然麻木。
但是,他卻必須跳動下去。
隻因為我還活著。
“廢物!”祖父失去鎮靜地咒罵著:“竟然因為一個女人想要去死,你究竟是變成了怎樣的懦弱無恥!”
我麵無表情。
“這件事情我已經壓了下來,你不孝的行為如果讓你父親知道了,他怕是第一個氣死!”
父親如果得知我的不孝,想必一定會十分心冷。
然而在這世上,我可以放棄任何愛我以及不愛的人,唯有雪穗,沒有任何妥協的原則。
中國古籍中曾有一個故事,春秋的越王勾踐為了複國臥薪藏膽十年。
十年生聚,十年苦楚。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回他的國家。
而雪穗,便是我的國。
我跪在祖父的麵前,請求原諒。
過去幼稚而任性的我,已如昨夜風雨,煙消雲散。
原來成長,就像一場無疾而終的熱病。
狂暴而充滿了竭斯底裏的症狀,不過隻是作為孩童身份的最後發/泄而已。
這是我成長的代價。
出院後,我自原定的帝國大學附屬學校被強製送進了東京陸軍士官學院。
這是祖父一人的決定,隻因為他認為參軍是令男孩子轉變為真正男人的最好方式。
陸軍士官學院,簡稱“陸士”,前身為創建於1868年的京都兵學校,至1874年根據《陸軍士官學校條例》正式創立。目前號稱是日本國國內同類軍官學院學員最多而最富盛名的。
自明治維新以來,雖然社會階級有所改變,但是門檻高的“陸士”招生對象大多數仍為來自華族以及軍人家族的子女。
至於少部分貧寒學生,則必是在某一領域擁有過人才華的。
這樣極具革命與保守的內部構造,造成了校內的兩派鬥爭不斷。
自我入學以來的半年,僅同期的死亡率已高達百分之十五。
他們中的三分之一是死於無情的軍事訓練事故;三分之一是因無法忍受教官們恐怖的體罰方式而自殺;最後的三分之一,則是死於學生們之間的決鬥。
雖然學校明文禁止械鬥等一切暴力行為,然而私下裏,卻是默許學生們這種行為的。
殘酷的競爭方式和武士道教育令學生們變得好鬥而殘忍。
用生命來維持武士的名譽,是這裏的信條。
這是一個充斥著暴力的集體,集體的犯罪,便是所謂的武士道精神延續。
我所接到的第一封挑戰信,來自於一名56級前輩。
他的名字是佐伯信源,平民派代表之一。
我這麼稱呼他,並不是出於鄙視,而是因為很適合他。我從不認為出身代表一切,英雄不論出處,靠著自己的努力最終平步青雲的例子不勝枚舉,比如佐藤賢了、橋本欣五郎等。
他對我的不滿來自於一次很微小的事件。在一次戰術學交流的課上,他發現了我夾在書籍中的雪穗照片,並無理要求轉贈於他,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幾日後,他又詢問我與雪穗的關係。
我無論如何不想說出真相,於是,謊言變得那般自然。
“她是我的未婚妻。”
當我道出這句話的那刻,我才意識到內心的竊喜。
於是,我收下了挑戰信。
為了這句謊言,我寧可付出生命,何況是決鬥。
然而,佐伯信源卻在決鬥的前一日橫死。
死於唐澤雅彥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