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淺野雪穗篇 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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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來的時候,陳旭堯邀請我們一起去鄉下過暑期。
我們姐弟欣然前往,一路風光無限,隻見田間道路阡陌縱橫,大片水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還有孩子成群結隊地在水畔釣魚,嬉笑聲傳過山穀,回蕩在天邊。
我和宗一跳下汽車,站在小土丘上四處眺望。
遠處連綿的山脈讓人心曠神怡,我不禁流連忘返起來。
陳旭堯的家人盛情難卻地接待了我們,開始對我們的身份很拘謹,然而在知道我們會說中文後即驚異又開心,漸漸地,在談話間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他的父親對我們說起時政。
“以前滿清的的時候,這裏一直被老毛子占據著,八國聯軍燒殺搶掠,不幹好事。後來是日本人打跑了俄國人,雖然帶走了很多這裏的財富,但是也興建了鐵路和許多醫院,老百姓又能怎麼辦呢,那些錢財即使不是被日本拿走,也是要被土匪軍閥們搶走的。世道如此,我們亦隻能認了。其實日本來的平民和商人很客氣,也並不侵犯我們,隻是那些日本軍人越來越蠻橫無禮,近來有大片的農民時代耕種的土地被搶走。”
宗一皺眉。“的確,關東軍分發了很多土地給移民來的開拓團,可是那些土地都是從你們的手裏買來的不是幺?”
“買?五元滿洲國幣就可以收購十五畝的耕田,如果不賣就要尋隙被抓關大牢。古今中外恐怕再沒有比這更便宜的買賣了。”
“還有被關東軍封鎖的江河,農民連打漁的副業也沒有了,為了活口隻能為你們做長工耕地。”
我們聽後,陷入了沉默。
宗一跪坐在地,慢慢彎下腰。
“雖然我和家姐是初次聽說,但對於這些所作所為,我感到萬分的抱歉。”
陳旭堯的父親怔了一下,很快笑了。
“算了,你們隻是小孩子。日本人也並不都是壞的,可怕的隻是極端分子。兩個民族隻有共同包容才能有未來。”
我沒想過陳伯父如此有見底,私下裏問起,才知道他原在報館工作,後來因為報道了一些敏感話題而被強迫辭退,現如今隻能呆在老宅子裏以翻譯些外國文稿度日。
然而,我和宗一卻因為那些話失眠了整夜。
第二日陳旭堯帶著我們去河邊釣魚,我第一次走在田裏,兩側都是茂盛的麥田,宗一捉弄我,不時從各個方向撲出來抱住我並且撓癢,我反撲不成隻好將泥土抹到他俊俏的臉上。
看著彼此滑稽的模樣,最後我們抱成一團哈哈大笑。
陳旭堯則羨慕不已。
“我從沒見過感情像你們這樣好的姐弟。”
我和宗一對於田裏的事情簡直是白癡一般的存在,釣魚捉蜻蜓之類的玩耍全都是陳旭堯手把手教會的。
宗一非常聰明,因為他在一個下午便學會了遊泳。而我隻能挽起袖子蹲在河邊羨慕地看著。
男孩子們真好,有那樣多的自由,可以像魚兒一樣快樂的遊水,亦可以自由自在闖蕩世界。
大概是由於我眼中毫不掩飾的渴望,黃昏時宗一悄悄帶著我返回河邊。
家教是不允許女孩子在外赤/裸身體的。
於是,我很不自在的一番掙紮。
宗一什麼也沒有說,伸出手一一解開了我的衣扣,仿佛敲開了我少女情懷的心扉。
雖然這件事做了無數回,但此時此刻他的樣子竟認真到仿佛這是一件再重要不過的事情。
我不覺笑了起來。
他抬起頭,瞬也不瞬地看著我。
不知為何,我慢慢嚴肅了麵孔。
宗一的眼中有著不同以往的東西,仿佛有某種極端的東西在他的體內衝擊喧囂著即將噴發而出。
我不知那是什麼。
於是伸出手,慢慢觸摸他深黑的眼眸。
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然後放進了嘴裏,咬住。
倏地,我被他咬疼了手指,於是生氣地推開他。
宗一仿佛掩飾什麼一般,翻身躍入了河中,濺得我一身水。
“下來。”他招手。
我抱著被淋濕的胸脯,朝他搖頭。
“膽小鬼。”
我朝他做了一個鬼臉。
宗一轉身瀟灑地遊開,越來越遠。
我心急地叫他,他卻不搭理。
我隻得妥協,小心翼翼地探出腿進入了淺灘。
不會遊泳的人對於陌生的漩渦有著天生的恐懼,越深走,河水越湍急,可宗一就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雪穗。”
他突然喚我。
我皺眉看他。
“別過來了,太危險。”
“我不。”我倔強地拒絕。想法則很簡單,如果他不過來,我就過去。
“別過來。”他不知為何重複這句話。
我突然明白什麼一般,站在原地。
隔著漸漸冰冷的河水,我們就那樣對望著。
我害怕這樣的感覺,仿佛會隨時隨地失去他。
於是我朝他伸出手。
“宗一,很冷,過來抱著我。”
他側著頭看我,不知在想什麼。
我揚起頭,命令一般道:“吻我,立刻。否則我再也不理你了。”
於是,他飛快地遊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我。
“你不是不過來幺?”我賭氣的說。
“可你的表情好像要哭了。”
“才沒有!”
他不反抗,突然將我壓在了水中。我嗆了好幾口水,憤怒地質問:
“你做什麼!”
“讓你明白,我剛才的感覺。”
我啞然。
“雪穗,我害怕。隻要一想到你再也不理我,就如同即將溺斃般窒息。”
沉默許久,我拉著他一起將頭探進了河中。
我對宗一說。
就這樣吧,請讓逝水帶走我們的悲傷。
最終,我們全身濕漉漉地跑回陳宅,主人為我們準備了幹淨的衣物。我正擦頭發時,宗一闖了進來。
他霸道地搶走我的毛巾,然後一點點拭幹。
我自鏡中窺視著宗一精致的眉眼,他似有所感,驀地抬起頭,視線相交於鏡的彼岸,卻沒有任何一方肯先移開。
這仿佛是一場決鬥。
非生即死。
許久,宗一緩緩地垂下頭,溫柔地親吻我的長發。
他低喃:“雪穗,永遠做我的娃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