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淺野雪穗篇  柒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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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很不喜歡這群耀武揚威的軍人,總是私下說:“一幫不知政治、社會為何物的民族極端分子,受了張良的教育,上著韓信的崗,還被給予了劉邦的權力!現金被大家奉為‘精英’,反倒成了救世主一樣的存在。真不知道他們會把日本引向怎樣的未來!”
     然而宗一卻對這群人很感興趣,拉著我的手偷偷趴在紙門後偷聽父親的談話。
     “……淺野君,有部下對我反映,你在商埠的忘年會上竟說了有損大日本帝國榮譽的話來。”
     “菅原大佐,我的記性很好。這已經是你對我第三次說這樣的話了。怎麼,手頭又緊了幺?”
     “淺野君,你一向很是識時務,便應該明白依靠軍部,才是你們這些日僑商人最好的選擇。”
     “的確,過去我出遠門做生意,無論哪裏,隻需要耗費些錢財打通中國的軍閥政府便可暢通無阻。而今……”
     “您明白就好。”
     父親冷笑:“而今,我卻甚至不敢讓我的子女們在鹿林山街以外行走。你知道是為什麼幺?”
     “……為何。”
     “因為中國人會無論老少的仇視日本人!而這些改變,都是拜托軍部在奉天發動的‘滿洲事變’所賜。敢問,當初你們向民眾所保證的安居樂業之境又在哪裏?”
     門後傳來“刷”的站立聲,想來菅原大佐十分惱怒。
     “淺野君!別忘了你是個日本人,軍部怎麼會欺騙民眾,滿洲是我們的友好鄰邦,你見到的亦隻是一些個別的支那賤民,而今竟然想要以點概麵用謊言蠱惑眾人!”
     “我認為自己隻是說出了別人不敢說的真相而已。”
     “別以為你是商會會長,我就不敢把你關起來!”
     “怎麼會,我認為大佐你的的確確是有這份能耐以及想法的。隻是……我想不會有任何人會對錢過不去的。”
    
     聽到這裏,我害怕地拽了拽宗一的袖子,他卻瞬也不瞬地看著指洞上的另一邊。
     我低低叫了遍他。
     “宗一。”
     然而宗一突然變了臉色,後退半步。
     有人疾步上前拉開了紙門,隻見父親麵色鐵青地嗬斥道:“誰讓你們在這裏偷聽,沒有家教,快離開。”
     宗一垂頭應答,乖乖拉著我跑開了。
     我們跑到玄關處,因為討厭菅原大佐,所以故意踩髒他的皮鞋。
     不多時他走了出來,神情卻是心滿意足的,甚至連我們的惡作劇都沒有發現。
     我打量這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厭惡地吐著舌頭。
     回頭卻發現父親不知何時站在我們身後,正雙手插進和服衣袖中,麵色陰沉地目送菅原大佐的身影,冷道:“哼,一群無恥的吸血鬼。”
    
    
     新年後,父親突然為我們的教育問題感到十分擔憂。
     他認為家庭教師的教育模式過於狹隘和刻板,導致我們姐弟倆人終日隻有彼此作為玩伴,並且越發桀驁不馴。
     於是他竟把我們送到了縣城上由日本人公辦的學校。
     說是公辦,是因為這裏麵招收的學員相對大眾一些,除卻少部分日本人子女,絕大部分都是滿洲的中國人。
     我和宗一都是初次上學堂,因此感到十分的期待和欣喜。
     第一天上學,我們坐的家裏的汽車,因此格外引人注目。因為一直是共同上家庭教師的課程,所以我們被分到了相同的班級。
     也就是說,宗一這家夥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我的同級。
     這發現令我十分不爽!
    
     老師要求我們姐弟自我介紹,在黑板上寫自己的名字,然後簡略地敘說自己,當然,是用日語。
     這讓我很失望,我一度以為我可以學習中文。因為身邊除了家人,都是在說中國話,這讓人感覺很是格格不入。
     而最重要的是,中文是母親的語言。
     我的同桌是一名梳著二分頭的中國男孩,他自我介紹名字,陳旭堯。
     我好奇地問他是什麼意思,他說:旭是旭日;堯為傳說中上古的賢明君主,後泛指聖人。
     雖然仍舊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我覺得很好聽。
     陳旭堯則總是叫不好我的名字,於是在我糾正他發音的這一下午,我們成了新出爐的友人。
     宗一對此十分的嫉妒,尋茬和他大打了一架。最後竟然大獲全勝,我看著他耀武揚威的樣子簡直哭笑不得。
     這一日的黃昏,宗一要求親吻我的眼睛,絕不允許拒絕。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我不喜歡你的眼睛看著別人。
     宗一的嘴角因為打架而裂了口子,血跡幹涸地印在上麵,十分狼狽的模樣。於是我踮起腳輕輕為他舔去。
     宗一轉過頭,親吻了我的雙眼。
    
    
     父親希望我們更普通些,能夠融入其他孩子的團體。
     於是我們每天和大多數學生一樣,騎著自行車上學。
     夏天還可以,涼風送爽一路野花飄飄,然而冬天則悲慘了,冷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割。
     但是父親堅定而固執的認為,寒冷是最好的考驗。這樣才可以從小培養我們的堅韌品質。
     宗一是男孩子,主動要求騎車托著我上學,於是我總愛把雙手插進他黑色的學生服中,隔著白襯衫觸摸他滾燙的身軀。
     如果他不聽話,我還會惡作劇地掐他的耳垂。
     因為那是他的敏感部位之一。
    
     如此這般,我坐在宗一的後車座上,整整渡過了兩年。
    
     兩年的時間改變很多,我褪去了嬰兒肥,變得四肢抽長腰肢纖細。
     而最難以啟口的便是我發育的胸部,每一次不經意碰觸都是那般痛楚,一度令我以為得了什麼不治之症,甚至偷偷寫下遺書,想了很多不痛苦卻可以自我了結的辦法。
     幸虧最後菊乃向我解釋了女孩子們成長的共同秘密,我才羞紅著臉偷偷撕了那封信。
     宗一也有很多變化,他的個子漸漸長高,五官也褪去稚氣,越發像個英俊少年。
     從前,他比我要矮上一大截,現如今卻已是和我一般高了。
     盡管如此,我們仍舊親密無間。玩著屬於我們的秘密遊戲,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都不要長大,就這樣一直下去,直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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