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晝夜(前卷)  第十一章 神秘囑托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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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洗手間中開始傳出斷斷續續的水聲,帶著一種迷蒙的濕氣,漸漸氤氳了整個房間,也氤氳了連辛的眼底,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將手從臉上拿下來探進了自己的懷裏,隔著薄薄的布料,黑風衣夾層中的東西的輪廓依舊是那樣清晰,清晰到紮手。
    另一邊,顧觴再次和衣站在了花灑之下,熱到燙手的水直接淋到了他的脖頸,肩胛,脊背,透過半濕的襯衫都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粉色,可他卻像什麼都沒感受到一樣,固執地任由高溫的水流衝刷著他的身體,也衝刷著他身上的酒氣。
    他需要清醒,百分之百的清醒。
    朦朧的鏡麵上映照出顧觴的側臉,麵目與五官都是一片模糊,唯有眉梢上的那一抹殷/紅鮮活得霸道,鮮活得刺目。
    不過三分鍾的時間,他便渾身濕漉漉地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一顆顆的水滴順著他的身體淌到了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濕/滑的腳印。
    在許多年以後,連辛想起顧觴其人時依舊會想到現在這一幕,因為要說顧觴身上有什麼是他連辛一點都沒猜著的,那恐怕就是這穿著衣服洗澡的怪癖了。
    而此時,顧觴極其自然地走到了自己的床邊,完全忽視了連辛那不受控製地抽/搐著的嘴角,旁若無人地換起了衣服,似乎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洗澡的習慣有什麼不妥。
    不得不說,顧觴換衣服的動作倒是很利落,等他重新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時,連辛的嘴角還沒能完全恢複到正常的狀態。
    “你麵部神經痙/攣了?”顧觴這才注意到眼前人的不對勁,伸出手指了指對方的嘴角,笑的一臉揶揄。
    “拜你所賜。”連辛終於恢複了正常,但那語氣中還是有一絲粉飾不去的笑意,“我這輩子第一次看見有人穿著衣服洗澡。”
    “是你自己孤陋寡聞罷了。”顧觴的語調實在太過理所當然,仿佛在他的世界中穿衣洗澡才是平常事。
    連辛聳了聳肩表示認輸,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能刺顧觴兩句自然是好的,可要是一時半會兒占不了上風,他也不願意多做無謂的糾纏。
    顧觴對此舉還是很受用的,他伸手捋了捋背後的濕發,半仰著頭斜睨著連辛,眉梢的紅痕輕輕往上一挑,笑得狷介非常:“你可以說正事了。”
    那幅狂傲的樣子,從語氣動作直到神態,都像極了一個自以為睥睨天下的昏/君。
    連辛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輕咳了一聲終於嚴肅了起來:“你知道五天之後是什麼日子嗎?”
    “嗯?”
    “七月十五,盂蘭鬼節。”
    “嗯哼,那又如何?七月是鬼月,七月初一鬼門開,七月十五鬼門關,有什麼該鬧的也早該腦好了。”顧觴捋著頭發,不以為意。
    “鬼門關日,自然有惡靈不願離開,本就容易滋事。況且,這一次還夾上了頭七。”連辛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一個怨氣極重者的頭七。”
    “哦?”顧觴這時才來了興趣,神情都與方才有些不大一樣。
    “你的任務是保護這個小女孩,必要時可以解決掉有威脅的惡靈。”說著,連辛遞了一張照片過去,照片上的孩子左右不過四歲大,臉圓圓的長的並不出挑,唯有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明亮地仿佛會說話一般。
    “必要時?”顧觴看著照片上的孩子,似笑非笑地問道。
    連辛了然地回答道:“以上是長老會的任務版本。而你一定會喜歡下麵這個版本的。”
    “說來聽聽。”
    “帶上你快長毛的裝備去活動活動筋骨,幹掉所有你看著不爽的惡靈,順便別讓這個小女孩死了就成。”連辛說得十分平靜,末了尾音向上一揚,更是多了兩份涼薄的意味。
    “真該讓長老會那幫老家夥看看現在的連辛。”
    “會有機會的。”連辛眉眼一彎,明明是乖巧無害的笑容,卻莫名多出了幾分陰鷙。
    顧觴並沒有把對方的回答當作一回事兒,又重新將注意力轉回了自己的任務上:“鬼節,頭七,惡靈,單槍匹馬。嗯哼,危險係數如何?”
    “白塔之中,除你之外,凶多吉少。”
    “那你呢?”顧觴看起來並不滿意這個答案,斜挑著眉望著連辛,著眼處一片熱/辣/辣的挑釁,毫不遮掩。
    後者輕笑了一聲,依舊搬出了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眾所周知,連辛隻是幹文案工作的,從不去出實戰任務……”
    而顧觴早料到了對方會有此一言,根本連聽都懶得再聽,直接打斷了後文:“得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你認真告訴我,這次任務到底危不危險?”
    “我說了,白塔之中,除你之外,凶多吉少。”
    “那對我而言呢?”
    “如無意外,單槍匹馬,猶有風險。”
    “若是有意外呢?”
    “形勢複雜,若有意外,棋差一招,非死即傷。”
    “很好。”
    顧觴滿意地點了點頭,眉梢眼角盡是遮也遮不住的倨傲,那抹亮眼的笑容仿佛熾烈過星辰,即便荒島周圍白霧茫茫,也能在千萬裏之外瞧見這熠熠光輝。
    可光輝熠熠就真是好的麼?
    連辛看著眼前人不加掩飾的倨傲神情,在心底裏默默地思量著。
    夜空中浩浩星辰的確璀璨,可這其中早已湮滅的星星也不在少數,隻是璀璨了短暫的一瞬,徒留下一個耀眼的殘影罷了,又有何意義?
    倒不如在茫茫宇宙中看不見的暗物質,存在卻隱其鋒芒,才得以留存得更為長久,也隻有長久了,才有可能尋覓到留存的真正意義。
    思及此,連辛看了看顧觴,心下已經了然,他們兩人就如同這宇宙中的兩種存在,早已選擇好了自己最後的道路,無法變更,無法轉身,無法回頭,無法後悔。
    璀璨的隻能更熾烈,藏鋒的隻能更黯淡。
    如此而已。
    “占星而知命,也算是有點道理。”連辛低聲呢喃道,聲音細若蚊蚋。
    即便如此,顧觴依舊聽到了,他一掌拍在了連辛的肩頭,笑的如同他手上的力道一樣,毫不遮掩:“命?你居然也會迷/信?”
    後者抬手用了巧勁,一把拂去了肩上的手,臉上依舊眉眼彎彎,一點看不出剛才那一下對他而言是重是輕:“別說的那麼吃驚,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顧觴跟連辛,不是一點都不熟的兩個存在麼?”
    “嘖,你笑的可真難看。”看到那副熟悉的表情,顧觴的第一反應還是皺眉嫌棄,可很快他又語調一轉,順著對方的思路調笑道,“是啊,顧觴跟連辛,根本就不熟。”
    “你知道就好。”連辛話鋒一轉,又將話題擰了回來,“任務在五天之後,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明天晚上。”
    “這麼早?”
    “我討厭傳送符。”顧觴說著狠狠地一皺眉,毫不遮掩地表露出了嫌惡之情,不過一秒後他又邪氣地一勾唇角,眉梢眼角一片陰戾,“要是讓我知道是誰發明了這玩意兒,我一定提前準備個幾百幾千張的,讓他能一次性地參觀完這世界上的每一寸角落,順便好好體/味一下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連辛隻是安靜地聽著,臉上漸漸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直到對方說完之後才不緊不慢地說道:“除靈的器具裝備會放在船上,你最好檢查一下。”
    “嗯哼。”顧觴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依舊沉浸在對於傳送符的厭惡感中不能自拔,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連辛也沒有再強調第二遍,而是清了清嗓子,用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語氣認真說道:“公事說完了,現在我要講一件私事。”
    或許是對方的語氣太過認真,或許是對方話語中那個“私事”聽起來太過陌生,又或許是兩者兼而有之,總之顧觴聞言的瞬間怔住了,小半秒後才反應過來。
    “顧觴跟連辛不是不熟麼?怎麼連辛的私事要說給顧觴聽?”他眨了眨眼,將連辛的說辭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它的主人,頗有一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意味。
    可連辛不僅對此無動於衷,而且破天荒地加重了說話的語氣:“我是認真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私事要拜托你。”
    這下,就連顧觴也無法不認真起來,房間中的氣氛忽然之間變得神秘而凝重,甚至比剛才說任務細節時還要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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