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晝夜(前卷) 第二章 何謂顧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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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顧觴覺得自己幾乎要大笑起來,這樣的人來這種地方果然是來送死的,可事實上他隻說了兩個字:“閉嘴。”
得到回複的李奇似乎根本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反而認認真真地閉上了嘴,又期期艾艾地看向了顧觴,奈何顧觴早就將注意力放到了麵前的小城鎮中,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隻好轉身重新走到另外兩人的身邊,並不是他不想呆在顧觴的身邊,隻是另外兩人千叮嚀萬囑咐要自己跟緊他們,否則後果自負,在心裏哀歎了一口氣後,李奇頗有些哀怨地看著走在自己身邊的張麟恒和吳悅。
“你怎麼了?”張麟恒被看得渾身發毛,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
李奇聞言扁了扁嘴,意外誠實地回答道:“你要是顧觴就好了。”
張麟恒得到回答後,第一反應是感到鬱卒,第二反應卻是感到背上傳來陣陣的寒意……如果李奇不開口,他都幾乎忘記了,這一次他們執行任務的搭檔中,有那個傳說中的顧觴。
跟李奇的崇拜不同,張麟恒對於顧觴這個名字隻有恐懼感,因為他依舊記得跟自己同期進入神執團的兩個人都是因為跟顧觴搭檔才發生意外的。
雖說將所有過錯都歸咎於顧觴是很不公平的,然而神執者之間私下裏的確有這樣的傳言——那些死掉的神執者並非是死於任務,而是死在了顧觴的手上。
流言就像是一條暗河,由各股地下水緩緩彙集而成,而一旦形成便是一道埋在地底的巨大裂縫,內裏會隨著時間越發寬廣起來,可表麵卻依然完好如初。
張麟恒很清楚,不應該相信這種荒謬的留言,可恐懼還是一寸寸地沿著他的尾椎攀上了他的脊背,他怕死,很怕很怕,所以他無法對顧觴產生任何的好感。
“張麟恒。”
“嗯?”
“小心顧觴。”
吳悅說罷,抿了抿唇角,原本就冷然的麵目變得更為淩厲分明。
漫天的火燒雲漸染到他的麵頰,卻不能為其添上半分暖意,反而使得那張臉宛若修羅般陰森。
張麟恒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看了看已經幾乎消失的顧觴的背影,想起吳悅那句“小心顧觴”,不知怎麼地心便跳漏了半拍。
傳言未必是真,可空穴來風,必有其因。
不知何時,吳悅已經跟著顧觴的路線走了過去,李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張麟恒正要邁步,卻下意識地轉過頭去。
紅豔得令人刺目的落日正緩緩沉入海平麵,將海天都漸染成一片殷/紅,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黃/泉路上的彼岸花,一簇一簇,如火綿延,溫柔地令人不寒而栗。
“麟恒,快點!”
李奇的聲音在他耳邊炸裂如驚雷,一瞬間天地仍是天地,落日仍是落日,餘暉也仍是餘暉,哪還有什麼如火的彼岸花?
張麟恒自嘲似地搖了搖頭,再沒有耽擱一分,立即拔腿追了上去。
在他身後,落日依舊緩緩西沉,肅穆而寧靜。
——
小鎮的左側有一片小樹林,微風拂過帶起一片沙沙聲,反而襯得這一帶無比地靜謐。
顧觴隨意找了塊地方,也不避忌什麼就地坐下,抬頭看著漸漸濃重起來的夜色,他聽得到身後深淺不一的呼吸聲,那三個人還跟著自己,卻又不敢靠得太近,這樣也好,省的等下動起手來,他們礙手礙腳的。
樹林並不密,隻是借著夜色才能藏住他們幾個的身影,可顧觴很快就發現躲在樹林裏是多此一舉了。
不知是否因為鎮上怪事連連,才傍晚時分街道上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早早的回到了家中將門窗緊閉,能開的燈都開了起來,一時間小鎮的景色便詭譎起來。
明明是華燈初上,可整座小鎮卻像是被掃蕩過一般安靜……不,與其說是安靜還不如說是死寂。
顧觴皺了皺眉,右手按在了腰側的槍上,目光也變得淩厲起來。
從接近這座小鎮開始,他就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壓抑,雖然他看到了鎮上的人們依舊如常地生活,可那種怪異的壓抑感一直都沒有消失,因為他沒有聽到除了他們四人之外的,任何活物的聲音。
看來那幫老頭子的情報又出問題了,這根本就是一座死鎮,除了他們四個之外已經沒有活人了。
顧觴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個倨傲的笑容,這樣的結論不僅沒能讓他緊張,反而讓他興奮了起來,畢竟比起封印隻會惡作劇的“好兄弟”來,他更喜歡用槍狠狠招呼那些殺了人的惡靈。
風仍一陣陣地吹著,不疾不徐,不驕不躁,帶動樹葉沙沙地摩挲著,像是在淺唱低吟,又像是悠遠綿長的輕歎,一聲聲不息。
顧觴也不急,因為他等得,既然這座鎮是死鎮,那麼作為現在鎮上唯四的活人,他們一定會收到隆重的“款待”,所以與其費力去尋找,還不如養精蓄銳,守株待兔。
可吳悅與張麟恒等不得,他們接到的任務是要保證小鎮居民的正常生活,現在天色已暗,正是出去狩獵的好時機,更何況他們倆個都想要早些結束這個任務,這樣才可以早點遠離顧觴這個死神。
所以天色完全暗下來不久後,吳悅便第一個起身走出了小樹林,而張麟恒也緊隨其後,動作快的簡直像是在逃開什麼瘟神似的,最後一個站起來的人是李奇,他有些躊躇地看了看吳張二人,又轉頭望了望沒有絲毫動作的顧觴。
後者自然是知道其他三人的動向的,可他一向喜歡獨來獨往,奉行強者生存的原則,所以他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責任提醒另外三人前路凶多吉少,更遑論跟著他們一起走了。
“那個,顧觴,你……你不一起來嗎?一個人呆著很危險的。”
是那個李奇的聲音,顧觴用空出的左手狠狠地捂住自己嘴,這才忍住了堪堪爆發的大笑,一個人呆著很危險?這個叫李奇的家夥還真是意外地天真啊,每次發言都讓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地嘲諷一番。
可他是顧觴,自然倨傲地連嘲諷都不屑於做,他隻是微微側過了頭,用餘光瞄著那個猶豫躊躇的家夥,緩慢而低沉地說道:“你們走你們的黃/泉路,我等我的笨兔子,恕不奉陪。”
“你這是什麼意思?”原本走在最前頭的吳悅一轉頭,陰冷的目光瞬間定在了顧觴的身上。
可後者隻是將頭轉了回去,輕輕嗤笑了一聲,便沒有了聲響。
他顧觴可從來沒有對別人解釋的習慣。
“顧觴,我們是搭檔,你要是知道了什麼最好告訴我們。”見顧觴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張麟恒也轉過身來,向前走了兩步,半威脅半懇切地說道。
這一次,他連對方的嗤笑都沒能換來。
樹葉的沙沙聲依舊未停,在沉鬱的夜色之下,聽起來還頗有幾分像在白塔上能聽到的海浪聲,倒讓人莫名有了一種不知今夕何夕,身處何地的錯覺。
顧觴眨了眨眼,又伸了個懶腰,因為原本右手按在槍上的緣故,竟下意識將槍抽了出來,放下手的時候才覺得不對,正想將槍收回去時,一道人影忽然迎麵撲來,像是要搏命一般,動作快準狠。
——
張麟恒一直在等對方的回答,多年的團隊合作經驗讓他天真地以為,隻要被框上團隊二字的人都會優先考慮團隊的利益,所以他認為即便顧觴再怎麼難相處,也還是會給他回答的。可他沒想到在僵持了有一會兒後,對方竟然拔槍了。
他錯了。
流言訴說的是真相。
顧觴要殺他們。
一瞬間,張麟恒的腦海中閃過三個短句,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已經向顧觴撲去,目的是要奪走對方手中的槍。
近了,近了,就要成功了……所謂的顧觴也不過如此。
張麟恒觸到那把槍時,心裏的狂喜幾乎要把他撐爆了,可下一秒那種冰冷的觸感就從他的指尖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他心裏的那陣狂喜。
他眼睜睜地看著顧觴以一種絕不可能的姿勢從自己的身邊滑了出去,速度快到讓他無法反應,等他意識到自己失敗的時候,他便看到了顧觴的眼睛,一雙滿載著嘲諷的眼睛,而那把槍已然對準了自己的腦袋,然後那隻手果斷地扣下了扳機。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