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清風湖燈火鬧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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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自古繁華!
永昌七年,自太祖開國已有百年餘,四方寧靖,海不揚波,天下一片歌舞昇平,人物繁阜。畫橋如虹,望不盡參差樓閣;垂柳含煙,尋不見飄香酒肆。畫舫臨水,笙笛社舞,新聲不絕。好一處溫柔富貴之鄉,好一幅太平盛世之景!
卻說在這京都東南角,住有斐氏一族。這斐氏先祖百年前隨太祖南征北戰,驍勇無比,為太祖打下江山立過汗馬功勞,太祖念其功德,封斐氏為飛羽將軍,世襲列侯。自此飛羽將軍立下祖訓,世世代代子孫當以保家衛國為本,誓死效忠大昀王朝。
說來也怪,都道富不過三代,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然而這斐氏子孫卻世世代代都是邊關上響當當的風雲人物,甚至大有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趕超一代的趨勢。到如今,家業已傳到第七代孫頭上。
斐氏一族說起來也算是鍾鳴鼎食之家,王侯將才之族,可由於世代子孫征戰沙場,人丁卻一直都不旺。等傳到這第七代孫時,可憐得隻剩下一根獨苗子了。
不過,若說起這斐氏第七代孫,那可真是個響當當的少年人物;這人名曰斐靖恒,護國公斐正武之子。這斐靖恒早年喪母,自小跟著祖母長大,十歲便跟隨護國公征戰沙場,十五歲便揚名邊陲。永昌四年春,斐正武戰死沙場,他帶著父親的靈柩回京都守孝三年。今年春方過了孝期。
這些都乃題外話。
時正值七夕佳節,弦月如鉤,落星如雨;華燈初上,寶馬雕車,暗香盈路。舉目處皆是霧鬢雲鬟,金翠羅綺;燈花綻放於蓮池,弦歌但聞於柳陌。偶見雙鴛情侶含笑而去,或有成群佳人踏香而過。這邊剛走過去一個小家碧玉,那邊又款款來一個大家閨秀;風流王孫結隊而來,俊雅公子瀟灑遊走。大街小巷掛起了喜慶的燈火,人群中湧動著曖昧的情愫。偶見姑娘們半羞澀半挑逗地拋著令人心跳的媚眼,偶見公子們吟詠著豔詞搖著折扇大膽地追求。
於是,在這浪漫的七夕之夜,才子佳人便成了京都靈州清風湖畔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卻說這斐靖恒雖生長在這繁華之地,卻因常年隨護國公征戰,倒有很多年沒見過這七夕之景了。而這三年守孝期,他一直深居簡出,更是沒曾出來看過。剛巧今年今日,這斐靖恒難得在京都靈州,便也出來在這清風湖湊個熱鬧。
“芙蕖香飄,玉湖光耀,畫橋流水萋萋草。樓台月落柳含煙,浮雲醉裏韶華好。”那斐靖恒正走在楊柳依依的湖畔時,忽聽有人念著這詩,抑揚頓挫,聲音清越,甚是美好。
那斐靖恒循聲望去,卻見不遠處一個不太起眼的地方,一位白衣勝雪的翩翩公子正麵朝著燈火粼粼的清風湖立於一樹青柳下;雖然隻是一個背影,卻足以蓋過今夜的盛世繁華。
“這位公子好才情!好一句‘浮雲醉裏韶華好’!當此佳節良辰,美景如畫,自當如公子這樣吟一句‘浮雲醉裏韶華好’!”那白衣公子聽得身後有人搭話,便回過頭來。
這一回頭,倒讓那斐靖恒著實驚豔的一把,沒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妙人!
斐靖恒隻覺得他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脫俗如蓮,優雅如蘭,清高如菊,恬靜如鬆,高貴如竹,就算他不動聲色,也能讓人覺得那是一幅美麗的畫麵。
但看他麵若姣花,唇若施脂,眉若青山遠黛,目似秋水碧波;取牡丹國中之色,借秋菊淩霜之傲,係穀蘭清幽之雅。比起風流才俊,多一份似水柔情;比起傾城佳人,則又多了眉間英氣。一時間竟讓斐靖恒雌雄難辨,心下也不禁暗暗道奇。
那白衣公子嘴角噙著三分笑意,看了看斐靖恒,隻見他麵如冠玉,輪廓分明,鼻梁高挺,目似朗星,豐神瀟灑,器宇不凡。
這模樣若是生在那風流浪子身上,不知得毀了靈州多少少女。偏偏此人雖生得極為端正英俊,卻全無風流公子的輕佻,眉宇間反倒是隱隱透著浩然正氣。
“在下不才,倒讓這位兄台見笑了。”白衣公子打量了一番斐靖恒,淺淺笑答道。
“公子客氣了,剛才我聽公子所念這半闕《踏莎行》倒是頗為風雅清俊;相逢便是緣,可否與公子交個朋友?在下斐靖恒,表字玄華。冒昧請問公子如何稱呼?”斐靖恒對那白衣公子拱了拱手,以示禮節。
“隨口胡謅,文不成文,斐公子見笑了。在下王宇,表字文成。”白衣公子回之以禮,溫和地笑著答道。
斐靖恒看了看四周,見他一人獨立於此,亦不見相伴之人,便問道:“恕在下唐突,這良辰美景,文成弟莫不是在等佳人?”
“斐公子倒是會拿在下開玩笑。剛才人群擁擠,在下不小心和家丁走散了;在下也是無意間隨人群擠到了這裏,又見這湖光粼粼,比起去跟眾人湊熱鬧,在這看對麵那些姑娘們放燈花也是一道不錯的風景。”王宇指了指對麵那群嬉笑的佳人,悠然答道。
恰巧此時湖中有隻花燈隨粼粼波光蕩到了岸邊,那花燈中夾雜著一張紙條。
斐靖恒見了,便俯下身,隨手將那蓮花形狀的花燈中的紙條拾起,用他那帶著些許沙啞卻不失動聽的嗓音不緊不慢地念道:“不在梅邊在柳邊,個中誰拾畫嬋娟?團圓莫憶春香到,一別西風又一年。”
王宇聽他念完,忍不住笑道:“這詩倒是好詩,可惜用在這樣的美好佳節豈不是很不應景麼?在下還以為這樣的良辰美景都當歌秦少遊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呢!”
斐靖恒悠然收起那紙條拋擲到一旁的草叢中,回頭對王宇笑道:“估計是哪家姑娘情路坎坷,遇此佳節便心生悲歎吧!”
“斐公子所言甚是。”王宇輕輕點頭道,正在此時,忽聽隔岸簫鼓齊鳴,人聲鼎沸。
兩人循著那聲音望去,隻見一處別院依著清風湖而建,此間燈火粼粼,金碧交輝,好不繁華。
“咦?對麵那燈火林立的樓閣是什麼地方?怎麼突然變得那麼熱鬧?”王宇望了望隔岸燈火輝煌的畫舫,頗為好奇地問道。
“文成弟可是指對麵那畫舫?”斐靖恒沿著王宇所指的方向看去,頗為不解地問道。心想但看這王宇一派溫潤清雅,衣著服飾也是富家公子的打扮,難不成連畫舫都不成見過?
王宇倒是沒聽出斐靖恒語氣中的不解,誠實地點了點頭。
斐靖恒愣了一下,繼而溫厚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道:“看來文成弟對靈州並不熟悉嘛!那裏便是我們靈州最有名的二樓之一——秦佳苑。”
“秦佳苑?!”王宇聽了斐靖恒的話,白皙而清秀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恍然大悟道,“原來那便是天下第一煙花之地,難怪會這麼繁華熱鬧。”
斐靖恒見王宇臉上渲染著幾分淺淺的羞澀,心知他對風月之事極為害羞,便解釋道:“其實秦佳苑不僅是天下第一風月場所,也是民間第一風雅之地。每到良辰佳節,那裏都會雲集不少俊流人物,大家賦詩填詞,讓那些歌女即時演奏,卻也深得雅趣。今日是七夕佳節,本就是才子佳人共度良宵的好日子,豈能不熱鬧?”
聽斐靖恒這麼一說,王宇微微挑了挑杏花眼,似笑非笑地將斐靖恒上下打量了一番。
斐靖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開口相詢,卻聽得王宇略帶揶揄地說道:“在下先前見斐公子一身凜然之氣,還道你是個不諳風月之事的悶葫蘆,沒想到斐公子似乎深得其中的雅趣!”
“文成弟倒是會拿我打趣。”斐靖恒被王宇這番揶揄,不禁無奈地笑了笑,轉眼又望了望對麵熱鬧非凡的畫舫,道,“我也隻是多年前和父親一起見識過那裏的繁華。當年父親帶我去的那一次剛好趕上元宵之夜,那時的場麵比現在還要壯觀繁華不知很多倍,儂妓善歌,遊客善吟,猜燈謎、賽詩會、聯對子……那才叫人目不接暇,其樂無窮。就算整夜身居於其中,也不會覺得子夜漫長。”
斐靖恒侃侃說來,他似乎又想起了那個遙遠的年代,那一段令人陶醉的時光。
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時他才十二歲,那個元宵夜正是他跟護國公斐正武出征北漠的前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