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莘雖然明知道這想法隻是自己的假設，但是一旦提起來，就像在就腦海裏紮了根一樣，盤亙在心頭揮之不去。
    肩上沉甸甸的分量讓秦莘越來越忐忑，恨不得可以開了車門直接跳下去。
    她就該離他遠遠的，看都不該看一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銘終於把頭從秦莘的肩膀上抬了起來，坐直了身子微微理了理身上的西裝，秦莘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濁氣，僵硬的身子還沒活動開來，趙銘轉過來認真地看著她的視線又讓她的動作僵住了。
    他說：“雖然我不相信，但是你一點兒都沒有變。”
    秦莘腦子裏繃住的一根弦徹底地斷開了，灰茫茫地一片好像天塌下來了一樣，她聽見她顫抖的聲音，“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秦莘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堅持著沒有躲開趙銘的視線，四目相對，秦莘可以清楚地看到趙銘深棕色的瞳孔裏小小的自己，有些慌張失措，但是竭力掩藏著。
    那是一張和蘇欞完全沒有相似之處的臉。
    他不可能認得出來的。
    良久，趙銘率先轉過頭去，雙手交疊著放在膝上，閉著眼睛不再說話。
    秦莘鬆了一口氣，插在口袋裏的手不著痕跡地微微顫抖著，她試著握緊拳頭，卻發現整個人渾身半點力氣都沒有了。
    隻要一對上趙銘，潰不成軍的那方總是她。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秦莘總算恢複了一點力氣，推開車門準備下車，趙銘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那個手機號碼，我一直都沒有換。”
    秦莘打開車門的手頓了頓，旋即轉過去一臉的迷茫，“什麼手機號碼？”
    “阿莘！”車子駛近院子的時候，趙耀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看著秦莘從車裏走下來，急忙迎了上來。
    秦莘有些頭痛地看著麵前一臉殷勤的趙耀，感受著身後若有若無的視線，最後還是對著趙耀笑了笑，說道：“沒和你說一聲就過來了，實在是打擾了。”
    她盡量讓她的口吻聽起來疏遠冷淡一點兒，但是趙耀卻一點兒也不在意，眉眼裏全是笑意，“不打擾不打擾，我樂意之至。”
    趙銘從車裏走下來，邁著長腿往屋裏走，“有什麼話到屋裏再說。”
    他一邊往屋裏走，耳邊聽著趙耀類似“爺爺一直都很像見你”的話語，心裏忽然就有些不痛快了起來。
    趙銘知道他的這個猜測大膽又無稽。
    蘇欞已經死了，接到醫院通知的時候，他趕過去，連掀起那條白布的勇氣都沒有。
    當初蘇欞離開他的時候，縱使他心裏不願意，卻還是放她走了。
    一來那是她所希望的，他已經拿走了很多屬於她的東西，最後的一點自由，是該還給她。
    二來是他不想有任何會左右他的情緒的人或物存在，那種脫離掌控的感覺是他不喜歡的。
    可是當她徹徹底底地從他的生命中消失的時候，那種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
    最後，他把她一個人丟在B市，丟在冷冰冰的墳墓裏，逃跑一般來到了A市。
    遇到秦莘的時候，也是在B市。
    隻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獵豔，陰差陽錯中卻遇到了秦莘。
    當秦莘在電梯裏瞪大著眼睛叫出自己的名字時，趙銘能想到的也不過是那個有過幾麵之緣的堂弟趙耀的小女朋友。
    秦莘對他的態度，仔細想來，大多時候都是畏懼惶恐的，就好像麵對洪水猛獸一樣，總想著要逃離。
    女人對他的態度，從來不會這樣。
    愛慕，渴望，情欲。
    這些才該是最正常的反應。
    但是蘇欞，那個安安靜靜的女人，麵對自己的時候，也是惶恐無措的，不吵不鬧，即便沒什麼存在感，卻著實讓人覺得心安，趙銘甚至想過就這樣過一輩子，看著蘇欞偶爾流露出來的小女生的任性和嬌憨也就足夠了。
    他想給的，她卻不要。
    昨晚，那個自從接到醫院通知之後就再也沒有響過的電話又響了。
    趙銘也不知道自己一直留著那個B市的號碼，到底是為什麼，隻是吩咐秘書定時給手機充值，保住了這個已經失去價值的號碼。
    他明明從來都不會把沒有價值的東西留在身邊。
    他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那一頭一聲“對不起我打錯了”倉促地掛斷了電話，他卻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趙銘記得秦莘摔下樓梯失去記憶的那天，就是蘇欞出車禍的日子。
    第二天，秦莘所有的資料都擺在趙銘的麵前。
    很多細微的地方，她和蘇欞很像，但是她比蘇欞開朗，比蘇欞活潑，比蘇欞……更吸引人。
    試探的念頭就這樣占據了心頭。
    明明這樣的假設無比的荒謬，他卻無比希望這是真的。
    彌補所有的錯過和傷害。
    當你覺得一個人很像另外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開始從點點滴滴尋找兩個人相似的地方，在這樣的心理暗示之下，你就會越發覺得兩個人相似。
    趙銘站在樓上看著客廳裏坐在沙發上和爺爺、趙耀拘謹地聊著天的秦莘，銳利的眸子微微地眯了起來。
    秦莘坐在沙發上和趙世仁聊天，拘束地手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她以前是見過趙世仁的，雖然沒有說過話，但是他對趙銘的好，蘇欞都是看在眼裏的。
    是個很慈祥的老人。
    這也是蘇欞一直不能原諒趙銘的原因。
    他是真的奪走了她的一切。
    “你們的事我也不反對，但是阿耀啊，做事還是要顧及到你父母的幾分顏麵，”趙世仁和顏悅色地對趙耀說道，一邊看著秦莘笑得很和煦，“我看這個小女娃娃就很好，你父母那裏有爺爺在，倒也不用擔心，工作上要是有什麼不順心的就和家裏說。”
    趙耀削了個蘋果遞給秦莘，秦莘推給了趙世仁，老人家笑眯眯地看得秦莘紅了臉，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於是悶著頭就當是默認了她和趙耀的關係。
    看著趙耀一片飛揚的眉眼，秦莘無聲地歎了口氣，走到這一步，秦莘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撇清很趙耀的關係了。
    抬起頭，就看見趙銘從樓上走了下來，穿著細條紋格子襯衫，領口袖口服服帖帖的，最上麵的扣子也扣著，有種禁欲的另類誘惑。
    秦莘不自在地別開視線，趙銘在趙世仁身邊坐了下來，解開襯衫上麵的兩顆扣子，懶散地靠在沙發上，問趙耀：“最近公司運行的怎麼樣？”
    “剛起步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勉強還周轉的開。”趙耀對趙銘一向是敬佩的，現在趙銘發問，他也認認真真地回答。
    趙世仁咬了一口蘋果，問秦莘：“秦莘怎麼不去阿耀的公司裏工作？年輕人要在一起奮鬥才有幹勁兒啊。”
    秦莘有些尷尬，趙耀重新給她遞了個蘋果，笑著給她解圍，“阿莘有她喜歡做的事情。”
    “做化妝師就是你喜歡做的事情？”趙銘挑眉，秦莘乖乖地把手上的蘋果遞過去，趙銘嘴角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伸手把蘋果接了過去。
    趙耀又好氣又好笑，“我削的蘋果全都便宜你們了。”
    “馬上就開飯了。”保姆阿姨的聲音如同天籟一般響起，解救了饑腸轆轆無比眼饞蘋果的秦莘。
    坐在桌子旁，秦莘看著一桌的菜，沒敢看趙銘，低頭扒飯。
    趙耀給秦莘夾菜，說道：“今天這些菜色阿姨以前都沒有做過啊。”
    阿姨笑著應：“這些都是大少爺吩咐的，說是想吃，我也就試著做出來了，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家的胃口。”
    趙銘夾了一筷子菜嚐了嚐，淡淡地說道：“湊合。”
    秦莘小聲地抗議：“明明就很好吃啊。”
    這些都是從前蘇欞最愛吃的菜。
    “我以前從來都沒有吃過呢。”
    趙耀寵溺地看著秦莘，“好吃就多吃點。”
    秦莘低著頭躲開趙銘灼灼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