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秦莘家小區門口的時候，夜幕已經壓了下來，秦莘看著昏暗的夜色裏隱隱綽綽的建築物，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和顧景琛道別。
    站在小區門口看著顧景琛的車緩緩地開出去，直到消失在視線裏，秦莘這才轉身往家裏走，一轉身就看到自己老媽笑得一臉燦爛，旁邊還站著幾個大媽。
    秦莘抖了一下，湊上去挽住秦媽媽的手臂，和大媽們打了個招呼，問道：“媽，你怎麼在這啊？”
    “你奶奶過來了，我要出去買點菜，正好在門口遇到你。”秦媽媽對著秦莘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秦莘甚至看見她對自己眨了眨眼睛，“你先回去陪奶奶，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
    秦莘訕笑地點點頭，在一眾大媽詭異的眼神裏飛快地跑回了家。
    秦莘推開門，就聽見一句“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悠揚婉轉的唱腔在房間裏回蕩，秦莘四下看了看，果不其然看見那道一頭花白卻精神抖擻的身影。
    把外衣和包都掛起來，換了鞋子，秦莘走到秦奶奶麵前，做了個撩起衣服下擺的動作，一隻腳向前邁了一步，彎腰做了個揖，側著腦袋拖長了聲音說道：“小生這廂有禮了。”
    秦奶奶很熱情地撲上來抱住秦莘，在秦莘腰間掐了掐，拉著秦莘轉了個圈，又捏了捏秦莘的臉，“幾個月不見，我的寶貝孫女怎麼又瘦了？”
    秦莘很配合地轉了幾個圈，笑著問：“瘦點才好看，奶奶覺得我有沒有變好看？”
    “我的孫女當然好看。”
    經常聽爸爸說，奶奶年輕的時候是老家那裏出了門的美人，很能幹，脾氣又倔，風風火火說一不二。當初奶奶知道爸媽要把秦昊問打掉的時候，奶奶一拍桌子一瞪眼對爸爸說你要是敢我就是打斷你的腿，就算沒有看見，秦莘也能想象出那懾人的氣魄。
    待年紀大了之後，整個人倒是柔和了許多。
    在秦莘和秦昊問眼中，奶奶一直都是個長不大的老小孩，會陪著他們胡鬧，當秦莘和秦昊問闖禍的時候，會很義氣地擋在他們麵前。
    這些都是秦昊問告訴秦莘的，秦莘對奶奶直接的印象，是她在摔下樓梯住院的那幾天，對這個陌生的環境還不適應的時候，奶奶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安慰她，照顧她。
    對於她的“失憶”，奶奶接受得最快，也表現得最為坦然。
    秦莘又不受控製地想起以前那個從未給過蘇欞好臉色，老是哭著罵她“掃把星”的婦人，對比之下，秦莘真是個幸福的孩子。
    秦媽媽買完菜回來的時候，秦莘正跟在奶奶後麵學昆曲，一老一少扭著身段捏著手指，秦媽媽笑笑，“莘莘，給昊問打給電話，讓他回來吃晚飯，也回來陪陪奶奶。”
    “好。”秦莘應了一聲，就給秦昊問打電話，秦奶奶坐在秦莘邊上，一直用很詭異的眼神看著秦莘，秦莘在這詭異的眼神下給秦昊問打完電話，有些不自在地問她：“奶奶，你這樣看著我作什麼？”
    秦奶奶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往秦莘這邊靠了靠，扒著秦莘的肩膀，“莘莘啊，把你男朋友也叫過來一起吃頓飯。”
    噗。
    秦莘滿頭黑線，“我沒有男朋友。”
    秦奶奶眼睛一瞪，轉身就去翻她的小包，秦莘很無奈地看著她翻出幾張報紙來，得意地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你們以為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嗎？”
    奶奶從來不看報紙，爺爺也不會看報紙的娛樂版。
    秦莘一家就是瞅準了這一點，才決定瞞著他們的。
    但是千算萬算算漏了爺爺愛把報紙上重要的新聞剪下來貼在本子上的喜好。
    大概是某次不小心看到的吧。
    秦莘尷尬地笑了笑，“奶奶，這些都是他們亂寫的，你別信。”
    “怎麼不信，你看著孩子都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向你表白了，你就不考慮考慮？”秦奶奶戴上老花鏡翻著報紙指著趙耀對秦莘說。
    “……他家人不喜歡我。”而且我不喜歡他。
    秦奶奶又翻出那張和顧景琛一起的報紙，“我看這孩子長得最好看，也不錯，配上你也夠了。”
    “……他有女朋友了。”而且我配不上他。
    “那這個呢，看上去挺有精英範兒……”秦莘心跳慢了一拍，又看到秦奶奶自顧自地搖搖頭：“但是太能幹的男人不好，我怕我家寶貝孫女會被欺負。不要，咱們不要這個。”
    “……奶奶，你放心。”秦莘七手八腳地搶過秦奶奶手上的報紙，有些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她，“奶奶，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咱不看了，我們來學昆曲，來來，則為你如花美眷……”
    “莘莘啊，今天送你回來的那個男孩子是誰啊？”秦媽媽從廚房裏探出頭來。
    秦莘腦子裏一聲輕響，一根弦斷了。
    看來今天是板上魚肉，要任人宰割了。
    兩個boss在一旁虎視眈眈，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秦莘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揮了揮白旗，“好好好，我給趙耀打電話，讓他來我們家吃飯。”
    先把這裏應付過去了，和趙耀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秦媽媽眼睛亮晶晶的，“那今天送你回來的那孩子呢？”
    秦莘正色說道：“我和他隻是純潔的工作關係。”
    隻是會心動而已。
    隻是心動的頻率有變大的幾率而已。
    隻是……
    給趙耀打完電話之後，秦莘咬著指甲尋思了一會，還是個霍小念發了條短信。
    那次不歡而散之後，她們就沒聯係過，怎麼說她都是秦莘最好的朋友，一直冷戰下去，秦莘也不好受。
    收到回信後，秦莘對著廚房吼了一嗓子，“媽，多煮點飯，小念也要過來。”
    秦奶奶在一旁嘀咕：要是把這三個男孩子都叫過來就好了，可以比較比較，看看哪個最好，哪個最適合我家莘莘。
    秦莘哭笑不得，他們又不是地裏的大白菜，你想挑哪個就挑哪個。
    等趙耀提著大包小包，對秦奶奶笑得無比殷勤出現在秦莘家裏時，秦莘有些不敢看下去地捂住眼睛。
    秦昊問拿眼睛斜她，意思不言而喻——你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典型。
    從秦莘的角度看，把趙耀叫過來隻是為了堵住秦媽媽和秦奶奶的嘴，時候解釋一下就可以了。
    從趙耀的角度看，這是一個攻克秦家長輩的大好機會，也是突破秦莘防線的絕好機會。
    從霍小念的角度看……其實她隻是來蹭飯的。韓上邦說以她的智商隻會幫倒忙，所以她還是被亂攙和的好。
    秦奶奶上上下下打量著趙耀，趙耀坦然受之，看著秦奶奶投來的滿意眼神，秦莘悲從中來。
    誤會就像滾雪球，越滾越大。
    到時候該怎樣理清這其中的糾葛？
    秦莘躲在廚房裏擇菜，秦昊問湊過來問她：“姐，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秦莘恨恨地擇著菜葉子，“就這些混蛋把老娘其他的桃花養分都搶走了。”
    “我可告訴你啊，你們現在算是見過彼此的家長了，一般正常的下一步就是討論結婚的事宜了。”
    “結婚……”
    “所以啊，姐，你要麼就快刀斬亂麻撇幹淨，要麼就和趙耀湊合湊合這一輩子也就這麼著了。”
    秦莘哭喪著臉：“我不要。”
    “隨便你，反正我等著你結婚，我再結婚。”
    “小屁孩，你還沒到法定的結婚年齡呢，考慮結婚的問題會不會太早了。”
    “那你一天到晚慫恿我找妹子？”
    “……反了你，敢頂嘴。”秦莘順手把菜葉子裏的蟲子丟在秦昊問身上，秦昊問條件反射地跳起來叫了一聲：“秦莘你個女變態。”
    不出意外的，被一家的女人群毆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