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莘磨磨蹭蹭地走到化妝間門外，看不清清漪藏在陰影裏的臉上的表情，有些忐忑地走過去，低低地喚了一聲清漪姐。
    走近了，才覺得清漪的麵色慘白得有些嚇人。
    粉撲多了打算來博取同情嗎，秦莘不厚道地想。
    清漪勉強地朝秦莘笑笑，說道：“和我出去走走吧，有些話我想對你說。”
    “可是，我還在工作……”秦莘往回看了一眼，做出為難的模樣，內心已經撲過去抱住了門框，千萬不要讓我和她走啊！
    清漪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和艾優說過了，她批準了。”
    秦莘悲壯地跟了上去——這年頭找到一個靠譜的上司真的就那麼難嗎？
    跟在清漪身後走出了後台，十月的清風帶著一絲涼意，秦莘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又看著前麵單薄的身影，追上清漪，對著清漪客套地笑了笑，沒話找話地問道：“你的臉色……不大好看，最近很累嗎？”
    清漪點點頭，露出一絲苦笑，“嗯，手頭的工作一大堆，從前那個鐵打的清漪被我弄丟了。”
    “怎麼會呢，清漪姐在我看來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無所不能啊。”隻是遠遠地看著，就覺得她像個陀螺一樣，遊刃有餘地處理好身邊一切的事物，不僅是工作，就連感情，有顧景琛那樣的男朋友，一定讓很多人都無比的羨慕吧。
    “無所不能？”清漪的聲音有些低落，一陣風吹來，她低低地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沙啞，“那麼為什麼現在的我沒有辦法處理好我的感情呢？”
    “啊？”
    秦莘覺得清漪的表情好像就要哭出來了一樣，但是再仔細看，除了有些蒼白，並沒有其他的表情，沙啞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又些心疼。
    “我明明向他保證了要重新經營這份感情，可是為什麼，總有那麼多的事情阻撓著我？
    我知道現在的我們漸行漸遠，但是我又說不出是哪裏錯了，他說他不記得從前的我們是什麼樣子的，可笑的是連我也想不起來了，卻怎麼也記得那個時候的我們都開開心心的，為了夢想，為了前程。但是事情卻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我能做什麼。”
    秦莘僵硬著身子不知道說什麼好，從前從前，從前是每個人的一道坎。
    對於現在的秦莘，從前是她想擺脫卻一遍遍被別人提起。而對於顧景琛和清漪而言，從前卻變成了一片模模糊糊的星光，在記憶的星河裏黯然失色。
    到底該怎麼做——讓從前束縛你，還是徹底地遺忘？
    秦莘笨拙地問道：“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清漪忽的又笑了，看得秦莘不知所措，“因為我現在有危機感了。以前，顧景琛無論和誰傳緋聞，我都不在乎，因為我確信他是愛我的，但是現在的他差不多是否定了這份愛，所以我惶恐了，覺得不安。”
    “所以你這是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嗎？”說到底就是清漪女王覺得她的領土被人侵犯了，今天是來向她示威來了，宣告領土所屬權什麼的無可厚非，可是為什麼秦莘覺得心裏堵得慌，有種說不出的鬱悶。話說出口才覺得自己嘲諷的意味太明顯了，有些尷尬地錯過清漪的視線。
    劇烈的咳嗽聲讓秦莘覺得愈發心煩意亂，重新轉過去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清漪蒼白的臉因為咳嗽而鍍上一層潮紅，有些嚇人，她一邊咳嗽一邊說道：“我隻是想來看看，會被顧景琛接納為朋友的女生是什麼樣子的。”
    那次首映禮顧景琛鬧出的大烏龍，清漪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我把她當朋友，和她在一起我覺得很自在，很開心。”
    她冷笑著質問他：“隻是朋友嗎？”
    他一句“不然你希望是什麼樣子的”將她堵得啞口無言。
    平靜下來的時候，清漪才發現，這個叫秦莘的女人在她的視線裏出現的實在是太頻繁了。就連現在，依舊是陰魂不散，顧景琛居然好心到為她介紹工作。
    她終於沉不住氣，所以趁著這次時裝秀的機會跑過來會會她。
    說到底，她對秦莘的影響不過是停留在劇組那次短暫的會麵，那張青澀的一寸免冠照而已。
    清漪恍惚間又想起雲中當初的那句不足為懼，頭更暈了，麵前的臉龐漸漸模糊了起來，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映入眼簾的是A市一碧如洗的天空。
    很久沒有見過的天空。
    秦莘無聊地扯著自己的包，守在清漪身邊，刺鼻的藥水味嗆得秦莘想打噴嚏，嘟囔著埋怨自己點背兒——
    為什麼聊著聊著清漪會暈過去啊，我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把看上去是鐵打的女人弄到醫院是多麼的艱辛不易啊！又為什麼這丫高燒三九度五還要來找我啊，究竟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啊對我這麼執著！
    秦莘無聊地看著輸液管的液體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好半晌才想起來自己和清漪出來怎麼久了也沒給艾優打給電話，尼瑪的第一天上班就翹班啊，會不會被開除啊。
    皺著臉給艾優打電話，交代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隱約聽到艾優說了一句“情敵……眼紅”，沒聽得很清楚，秦莘也不敢問，認真聆聽著艾優的教誨，“你給顧景琛打給電話告訴他一聲，這邊我會給清漪請假，你就先留在那裏照顧她。”
    掛了電話翻出顧景琛的號碼，秦莘又忐忑了，為什麼一想到顧景琛她的小心肝就有跳一曲踢踏的衝動呢？
    抑製住內心澎湃的感情，秦莘撥通了顧景琛的電話，還沒開口，顧景琛就發問了，“你沒事吧。”
    “哈，我能有什麼事？”秦莘有些摸不著頭腦，隱約聽見那頭有汽車的喇叭聲，很嘈雜的感覺，好像是在外麵。
    那頭的顧景琛沉默了會兒，問：“你打電話來有事嗎？”
    “清漪發高燒暈倒了，我現在在醫院陪她，艾優姐讓我打電話告訴你一聲。”
    “暈倒了？”
    “嗯，我們現在在同仁醫院，你要不要過來……啊，你等一下，清漪姐醒了，我讓她和你說。”
    秦莘眼尖發現清漪醒了，連忙把手機給清漪，然後關上門出去了，人家小兩口說話，自己留在那裏也沒意思。
    為什麼這話有股酸酸的感覺？
    顧景琛一邊將車掉頭，一邊和清漪說話：“你沒事吧。”
    “沒事。”
    然後，顧景琛就詞窮了。
    他本來隻是心血來潮給艾優打了個電話，問問她有沒有給秦莘安排好工作，卻聽到艾優說清漪來找秦莘了，兩個人一起出去有一會兒了。他忽然就擔心起來了，雖然知道清漪不是那麼衝動的人，但是他就是擔心秦莘，擔心她會受欺負。
    給清漪掛了N多個電話，一直沒人接，這種擔心的情緒就越發的明顯了，顧景琛終於沉不住去，開著車出來準備去找清漪，途中就接到了秦莘的電話。
    本來還以為她是受了欺負來訴苦的，接通之前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現在得知是清漪生病的消息，一時間竟無話可說了。
    “你現在在外麵？”
    “嗯。”
    “打算去哪的？”
    顧景琛沉默，清漪冷笑，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平複下來之後氣息有些亂，“你是知道我來找秦莘，所以特地出來的吧。我現在真的很想知道，在你心裏，我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顧景琛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說：“我馬上就到醫院了，你好好休息。”
    “不用，你別過來，馬上回去。”
    “為什麼，我們不是已經公開了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可是你別忘了這裏還有一個秦莘，以你們兩現在的曝光率，你是想讓那些狗仔明天寫出三角戀的狗血故事嗎？”
    “……現在，我真覺得我們做情侶還不如做一對普通朋友，至少這樣，在你生病的時候，我還可以去看看你。”顧景琛說完這句話後，毫不猶豫地切斷通話，有些泄憤似的一拳敲在方向盤上。
    清漪握著手機，將下唇咬得通紅一片，顧景琛，你說出這樣的話，是想和我分手嗎？
    秦莘聽著裏麵沒聲音了，敲了敲門，得到清漪的允許後走了進去，清漪把手機遞給秦莘，笑著說：“今天謝謝你了。”
    秦莘看著她的表情挺正常的，也笑道：“女人哪，要好好照顧自己，身體是自己的，如果自己都不珍惜，也不要想著讓別人疼了。你的工作已經做得那麼出色了，沒必要那麼拚命。”
    清漪隻點頭不說話，秦莘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站起來給清漪掖了掖被子：“我想顧景琛馬上就過來了吧，我就不留在這裏做電燈泡了，先走了，你輸液快輸完了就按牆上了按鈕，會有護士過來的。”
    清漪點頭說好，看著秦莘掩上門離去的身影，忽然覺得眼睛很酸，伸出那隻沒有插著針頭的手捂住眼睛——她應該知道什麼是脆弱了。
    顧景琛，是不會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