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西蜀平安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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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誰與爭鋒?
原本氣勢洶洶的九州風雷愣住了,他僵硬著身體,保持著質問的姿態,然而他的目光卻不由得向自己身下的某處溜了一溜。
櫻十八連倒抽冷氣的動作都做不出來,他整個人仿佛凍結了一般,兩隻眼睛幾乎瞪出眼眶——他聽過很多人威脅旁的人,但聽一個“大家閨秀”威脅“江湖高手”要“閹了”對方……
這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多麼值得紀念。
他凍結了很久,最終一聲長歎:“女中豪傑,巾幗英雄——立卿,你覺得如何?”
公子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垂首沉吟了許久,嘴角動了動,卻仍保持了垂首沉吟的動作——他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即便他的見識比櫻十八要廣博那麼些許,這樣的情形他也是頭一回遇到,他聰明的腦子比櫻十八凍結得還要厲害,所以除了低下頭裝作沒有聽到之外,他也沒有任何應對的法子。
九州風雷臉色青黑地道:“哪裏的大家閨秀會如你一般?”
“我家的。”白緋輕蔑地瞥了九州風雷一眼,“少見多怪。”
見多識廣的公子輕輕歎口氣,他覺得自己或許還是說些什麼比較好,否則九州風雷萬一發起火來,遭殃的畢竟還是他的屋子。
然而櫻十八卻搶先開了口:“白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姑娘可否為在下解惑?”
白緋“哦”了一聲,頗有興味地問道:“你有何事?”
“姑娘沒有武功,是怎麼拿下九州前輩的?”他笑嘻嘻地問,還瞅了九州風雷一眼,似乎隻是想要調侃人而已,“又是怎麼知道前輩是,咳,誤闖?後來怎麼又把他丟出來了?”
白緋攤開兩手:“自然是他挨不住刑自己大聲叫出來的。”
九州風雷怒道:“你胡說什麼?老子被冤枉了還不能解釋麼?”
“我幾時說你不能。”白緋對櫻十八道,“至於把他丟出來,是因為我隻有一小半信了他說的話,後來鎮上的人跑到我家門外麵喧囂叫嚷,我便以為他是鎮上派來的人,因此把他丟了出來——如何,這解釋你可還滿意?”
櫻十八笑道:“姑娘為在下解惑,在下感激不及,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白緋嗤笑道:“你這人說話假極了——小卓,我是來找你的,怎麼你府上的客人一個個都比你這個主人更像主人?這豈非就是所謂的喧賓奪主?”
公子仍舊沒來得及說話。
櫻十八擺手道:“姑娘這話說的也未免太過嚴厲了,在下認立卿為友,九州前輩是立卿的前輩,姑娘你也同在下一樣,若說喧賓奪主,姑娘難道不是如此麼?”
白緋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反駁,但目光在苦笑的病弱公子臉上一掠,神色卻是微變,揚起了笑臉:“管你怎麼說,小卓,我有事情要跟你說,你找個沒有旁人的地方聽我說,怎麼樣?”
“沒有旁人的地方……哼,莫不是情話不成?”九州風雷仿佛是在報複白緋先前的種種言論,“好不知羞!”
白緋歎道:“怎及得上前輩夜闖香閨的知羞呢。”她一邊說著,一邊還向九州風雷身上某處瞟了一眼,好似又興起了對九州風雷“不客氣”一下的念頭。
九州風雷臉色難看地閉了嘴。
櫻十八捂臉道:“女人真可怕。”
這回公子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他臉上的神情複雜難言,苦笑著道:“阿緋既然有事要說,不妨與立卿到後麵花園坐一坐,至於九州前輩……”他輕咳一聲,“蘇肅。”
蘇肅倏然出現在門外。
“九州前輩怕是需要一間客房,以及食物、熱水還有……藥物。”他頓了頓,忍不住補充道,“東邊的那個院子正巧空著。”
蘇肅眼中微光一閃,顯見得是領會了公子話中的意思——薛蘭和櫻十八都住在西麵,九州風雷脾氣暴躁,偏偏櫻十八最近喜歡上挑撥人,雖然不知櫻十八究竟怎麼得罪了九州風雷,但還是讓九州風雷與櫻十八稍遠些為妙。
公子一點都不希望這座宅子被九州風雷拆毀一瓦半牆,他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初挾持他去青衣羌時,九州風雷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他有十足的破壞力,而公子並不希望自己的宅子再領教一次——先前那條地道,小甲小乙可是費了很大力氣才填掉的。
櫻十八自然也明白公子這句補充的內在含義,他咧嘴笑了笑,不置可否,九州風雷卻不知前情,對公子大聲道:“老子欠你一次!”
公子淡笑道:“前輩客氣了。”
看著九州風雷和蘇肅的背影消失,公子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扶著自己的額頭,低聲笑道:“總算走了。”
“這樣待客好嗎?”櫻十八調侃道,“前輩走開之後,你在背後這般如釋重負?”
“你若是走開,我比此刻更加如釋重負。”公子冷笑道,“所以,為了在下的身體著想,十八現在是否應當走開了?”
櫻十八的目光在白緋身上打了個轉,忽然奸笑起來:“走開就走開,不打攪你們談情說愛,咦,指不定這姑娘還有定情信物相贈呢——重色輕友,立卿長進不少。”說罷,大笑而去。
公子喃喃道:“口舌之利,十八退步甚多。”搖搖頭,又對白緋微笑起來,“立卿帶路,阿緋請隨我來。”
白緋若有所思地瞧了他片刻,忽然展顏笑道:“你這人有趣得很——算了,花園我還是不要去看了,你們一宅子都幾乎沒有女人,想必花園也好看不到哪裏去,橫豎這裏也沒旁的人了,我便在這裏把事情告訴你好了。”
公子笑道:“舍下簡陋,阿緋見笑。”
白緋搖頭笑道:“你變臉真快……還是說,隻有對那個十八,你才會像方才那般……”她皺起眉頭,似是在思索應當用什麼詞來形容對方,“那般,牙尖嘴利?”
公子一怔,轉眼卻笑歎道:“十八非凡人也。”
白緋冷笑道:“不就是六扇門麼,得意什麼!”抬手解下腰間的荷包,向公子丟過去,口中道,“事情就是這荷包,你好生看,好生琢磨,一針一線也莫要漏了過去。”
公子接住荷包,訝然道:“阿緋這是……”
“這可不是定情信物。”白緋側目道,“你莫要誤會了。”
“立卿不敢,隻是……”
公子想說的話尚未來得及出口,白緋便跳了起來,搖頭擺手道:“事情我已經告訴你了,你可莫要再來問我了。”說著,竟轉身就向門外跑去,獨留公子一人手持那荷包,茫然立在原地。
良久,他慢慢地坐了下來,手指在幾案上輕輕點了幾下,口中笑歎:“麻煩,麻煩。”
其實他原本不需要把這些感慨宣之於口。
他自來都有一個習慣,心裏麵想的事情多半是不出口的。
他說出來,是因為他覺得有些人應當聽一聽。
“你還怕麻煩麼?”櫻十八的臉忽然出現在公子身前不遠處,眉目之間頗有些悠然自得的顏色,就好像是炫耀一般。
“世上有誰會喜歡麻煩?”公子一邊說著,一邊把那荷包向著櫻十八丟了過去,“這本該是你的麻煩,與我無關。”
櫻十八故作悵然之色:“你啊你啊,就是嘴硬心軟。”
公子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太好,似乎是反胃了一般。
櫻十八氣道:“你這叫什麼表情?”
“你手裏捏著大麻煩,卻還有心思管我的表情。”公子冷笑道,“你還是一針一線都別漏過地研究這荷包吧。”
櫻十八抖了抖荷包,打開,從裏麵掏出一張折疊成方勝的紙來:“這也值得一針一線看?不過是個普通荷包,裏麵有封信罷了——這荷包的繡工可真是不凡。”他嘲笑道,“白家的紫姑娘恐怕是嫁不出去的了。”
公子不由失笑:“你這口才究竟是如何練好了的?”
櫻十八一邊展開信件,一邊道:“跟你靠得近一點,便是啞巴,也不得不妙語連珠了……咦?”
他忽然怔住,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封信,好像看到了什麼令他極度不可思議的東西。
公子詫異道:“你怎麼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櫻十八喃喃道,“得來全不費工夫?”
公子皺眉:“你何意?”
櫻十八深深吸了口氣,道:“白家……白紫,她,她竟認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