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問卿何在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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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眼神能殺人,九州風雷此時必然已經死了。
那“老太婆”盯住他,一字一頓道:“我也覺得,你生得頗不似一隻畜生。”
九州風雷一哽。
其實不用九州風雷開口,小鬼也已發現這女人甚為眼熟,但是……
“風華居士?”刺客挑眉道。
“風華居士……”九州風雷抽了口冷氣,“你怎麼老成這般模樣?!”
“你的每一句話都在得罪她。”刺客小聲道,“你果然非常不了解女人。”
九州瘋了瞥了刺客一眼:“你若是看到十天前還在你身邊的人忽然老了二十歲,你說不準比我還要吃驚。”
刺客歎道:“若是沒有人提醒你也就罷了,如今有人提醒,你卻還是要說出這樣的話來。”
比幾日前所見老了十歲的風華居士似乎不僅僅是老了,她還忘記了許多本應知道的事情:“你們是什麼人?”
九州風雷愣愣指著自己的鼻子:“你竟不認得我?!先前你還用釘子丟我,如今卻裝作不認得我?”
“她沒有假裝……”小鬼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無論之前丟釘子的人是誰,她一定不是風華居士,至少不是真的,不是這一個。”他氣得幾乎要發抖,隻因他千辛萬苦才找到了願意幫他的人,卻沒料到那人竟是個假的,“她沒死,金焰也不曾去她的房間——說不準……”
“說不準她就是金焰?”刺客道,“金焰是個男人,這點我可以確定,想要易容成別人也就罷了,風華居士,對金焰來說有些難了。”
小鬼恨恨地咬了咬牙。
“有人假冒我?”真正的風華居士混不在意似地道,“你們一定是想要來找老鬼,老鬼說過,若有一日有人找到這裏,那麼來人一定是想要他的命——和我的命。”
刺客笑了笑。
風華居士看著小鬼:“仔細看來,你生得有些像他。”
“他是我叔父。”小鬼道。
九州風雷一愣,訥訥道:“我還以為他是你祖父——我就知道,他一個扮嫩的臭老頭子,怎麼可能找得到老婆。”
風華居士目光如刀,又刮在九州風雷身上:“那可真是抱歉,我便是他的老婆。”
三人同時一驚,就連一路波瀾不興的刺客也露出了幾分驚詫,九州風雷更是跳腳叫道:“你?他比你大了……比你大了二十歲!”他算了算,又道,“他幾乎是你父親的年紀!”
“沒錯。”風華居士頗平靜地回答,“他大我二十三歲——三十年前他以鬼童子身份出道時,便已有二十三歲,而我恰是那年出生。”
九州風雷張大了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風華居士的神情忽然柔和了起來——那是想到戀人時才會露出的神色:“可那又有什麼關係?莫說他看起來不過而立之年,即便他當真垂垂老矣,我也一樣愛他。”
小鬼先是瞪著九州風雷,咬牙道:“先父是祖父老來得子。”又向風華居士道,“我憑什麼相信你?當日叔父失蹤,你若是他的妻子,為何不來告知於我?叔父給我寫過那麼多書信,為何又沒有提過你?”
風華居士歎了口氣:“隻因他一心想要我離開他。”她依次看過三人,目光在刺客身上頓了頓,“想必你們都還餓著,不妨坐下來,先用些家常飯菜。”
小鬼也忍不住歎道:“叔父失蹤之後,便再也沒有人對我說過這般話了。”
九州風雷看起來很想安慰安慰小鬼,卻因自己尚在震驚之中,盯著小鬼瞧了半天,也隻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斷斷續續道:“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不,你……你嬸娘……不……”
刺客好笑地對他道:“你心裏想的不是安慰小鬼,還是莫要開口了,多說多錯。”他示意九州風雷看風華居士的臉色,九州風雷望過去,果見她神情已經冷得像塊冰,不由訥訥:“我也就想想。”
不論九州風雷對假的風華居士有什麼可“想想”的,真正的風華居士既已是小鬼的嬸娘,便不願由他胡言亂語。
家常菜擺在桌上,九州風雷左右看看,覺著小鬼麵前格外豐盛可以理解,但連刺客麵前肉都比他多,卻未免太過分了,他大聲道:“你可知這便是那來要你性命的人?”
風華居士默默不語。
九州風雷不由怨道:“我當真隻是想想。”
小鬼不願搭理九州風雷,卻也吃不下東西,舉箸片刻,便又放下:“當年……當年究竟發生何事?叔父究竟為何失蹤?如今,如今他又在何處?”
見風華居士不答,小鬼驀地握緊了雙拳:“莫非……莫非他已……”
“他留下那樣的信……”風華居士慢慢道,“你便該知道了。”
小鬼身上一鬆,似是倏然失了力氣:“叔父不過是說他要去青衣羌查一件大事……我怎知……”
“若隻是一件‘大事’,他會把前因後果都說個清清楚楚。”風華居士微微笑道,語氣溫柔,“他一貫如此,所以,那日他隻對我說有要事去做,我便知道,他隻怕是要去赴死了。”
九州風雷道:“他竟沒有把事情告訴你?你不是他老婆麼?”
風華居士淡淡瞥他一眼:“我知他要赴死,便決意要跟著他,他不許,我隻好給他下了藥……”
“慢著!”九州風雷眼珠子幾乎瞪出來,“你,給他,下了藥?!”
“我不過想要叫他哪裏也別去。”風華居士連餘光都懶得再給九州風雷一線,“可我能到手的不過是麻沸散而已,又怎麼對付得了他。”
九州風雷大大鬆了口氣,惹得刺客神情微妙地連連看他。
“他不曾中招。”風華居士又道,“我隻好一路跟隨他入蜀,後來……後來他便娶了我。”
“他如何就娶了你?!”九州風雷又打斷道。
刺客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手出如電,封了他啞穴,九州風雷大怒,跳起來便要動手,刺客順手抄起筷子,又在他身上連點了幾下,九州風雷便一臉不甘地軟在了椅上。
風華居士麵上一紅,卻昂起頭,堅定道:“我是與他做了野夫妻,可我心裏卻一點都不後悔,我知道他也是喜歡我的,不過是怕耽誤了我……若我當日不那麼做,如今才會後悔的要死!”
九州風雷軟在椅上,臉色漲紅,似是憋了許多話要說,刺客對他挑挑眉,又對風華居士笑道:“這世上,能有這樣勇氣的人已經不多了,居士所為,在下佩服。”
刺客這話說的很是真誠——在明知對方決意赴死之時,還願意無名無份跟著他,這的確需要不小的勇氣。
然後他又對九州風雷使了個眼色,九州風雷看著風華居士,卻見對方連眼圈都紅了,他氣得瞪住刺客,似是要罵他自詡懂得女人卻為何要將人惹哭。
刺客喟然一歎:“你這輩子也別想得女人歡心。”
風華居士看向刺客的眼神近乎感激:“你說的不錯,我就知道,定有人明白我的心。”
小鬼神情複雜地看著這個膽敢對他叔父又是下藥、又是死纏爛打的女人,再開口,語氣卻還是多帶了幾分恭敬:“那麼,後來又發生何事?”
“後來……”風華居士臉上浮起痛苦的顏色,“後來,我二人入羌不久後,金焰便出現了,他不隻要殺了老鬼,還要連我也一起殺了,老鬼他隻對那人說我什麼也不知道,還答應那人……”
“他還答應那人,若是他放過了你,便給那人她想要的東西。”刺客忽然打斷風華居士,慢慢地接道,“那人於是便放過了你,對不對?”
風華居士驚得站了起來:“你如何知道?!”
刺客瞧著她害怕的樣子,卻淡淡一笑:“若我說,當日我也在場,看著一切發生——居士可信?”
風華居士的臉色慘白如雪:“你當日在場?那麼,若你不是已死的老鬼,便隻能是金焰!”
小鬼也跳了起來:“你說什麼?金焰?!”他盯著刺客,一字一頓,“原來你,就是金焰?”
“居士不也早說了麼?”刺客不理會小鬼,“老鬼說若有人找到這裏,那麼來人一定是想要他和你的命。”他重複了風華居士早先的話,又道,“居士第一眼見我,不就知道我是那要命的人了麼?反正是來索命,身份如何,又有什麼意義?”
風華居士顫聲道:“老鬼早就已經死了,你便是找到了我,也什麼都問不出!”
“居士何苦如此?若老鬼當真死了,在下又豈會跟隨至此?”他盯住風華居士的眼睛,一瞬不瞬,“居士還是叫他出來吧——在下心裏雖嫌將房子燒幹淨麻煩得緊,卻一點都不介意,先動手,要居士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