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杭州遭遇 第五章:勢大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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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張比富,已是人盡皆知,然昨日鬧劇,卻在短時間內轟動了杭州的所有百姓。諸人飯後閑話皆是昨晚的兩家人的舉動,特別是劉蒙點火燒銀錢,更是讓所有的人都為之一顫。
如此大的轟動,自然是驚動了杭州知府陳知夢。
陳知夢最近都是在科考忙得焦頭爛額,這邊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更令他有些手忙腳亂。他想,杭州是富裕之地,達官顯貴也多,家家有錢不足為奇,手裏有閑錢也別提了。但火燒銀兩那是十分大的事情,那是犯法的事情。所以,他下了緝捕令,讓劉蒙和張凱上衙門去一趟。
當捕頭將緝捕令送往劉張二家時,又引起了一次大的轟動。全城的老百姓見有熱鬧可看了,紛紛出門將衙門圍了個水泄不通。陳知夢命令府衙的士兵們在衙門口駐成了一道人牆,阻擋奔湧的人群,這才抵擋住了那些激動的老百姓。
不大一會兒,八人抬的轎子就在一片注視中在府衙的門口停下了。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鬧。知府老爺緝捕的犯人居然能這麼安逸的坐著轎子來衙門,這人是太不把知府放在眼裏了。
隨行的仆人哈腰挑簾,從中走出一位身寬體胖的人來。這人肥頭大耳,相貌醜陋,一聲衣服華麗無比。年約五十歲上下,卻是渾身散發出不怒自威的氣勢。一雙小眼睛滿是不屑的看著周圍圍觀的百姓,鼻中輕輕一哼,繼而甩袖而出。
諸人很快就認出來了,這人正是杭州的商戶劉蒙。
圍觀的人群頓時對他指指點點,劉蒙行頭也太大勢了一點,根本就沒把知府老爺放在心上。明明是下了緝捕令的要犯,居然還敢坐著轎子來,也不怕知府一氣之下定個罪名。那時候有劉蒙好果子吃。
劉蒙神情傲然站在衙門前,對周圍人的議論不以為然。
府衙的小廝見了劉蒙,立馬上前恭敬道,“劉老爺來了。陳大人令老爺先在衙門口等候,待大人準備完畢升堂,再傳老爺進去。”
“你說什麼?要本老爺站著等?陳知夢算個什麼鳥東西?也敢對我不敬?”劉蒙頓時大怒,一雙肥手抓住小廝的衣領。他本就力氣蠻大,那小廝不過是二十上下的年齡,如何能敵劉蒙。
“劉老爺,小的也是奉了陳大人的命令。小的。。。小的什麼也不知道。。。”那年輕的小廝差點哭出來了。
周圍的衙役見此,忙上前去,扶刀握柄,但卻遲遲抽不出刀來。
劉蒙神情輕蔑,口中冷冷一笑,手臂一用力,那小廝站立不穩,便直直的摔在了地上。衙役們都不敢惹這位大老爺,忙將小廝扶起來,退到一邊。這下,周圍就更熱鬧了,老百姓的議論之聲更加的大了。
“一個商人居然這麼不把當官的放在眼裏,這簡直就是反了天了。”
“看著吧。陳青天定讓他好看。”
“聽說劉老爺背後有人才這麼囂張,也不知這最後是個什麼罪名。”
“背後有人怕個啥。咱們的陳知府什麼時候懼怕過這些?”
一聲聲的議論傳到劉蒙耳朵裏。劉蒙卻不甚在意,目光掃過一名衙役,“去,給我搬個椅子。”
“這。。。”衙役略有遲疑,劉蒙眼睛一瞪,作勢要上前。衙役懼於劉蒙的勢力,轉身去了。一會就搬了一張太師椅讓劉蒙坐下了。周圍的議論依舊不停歇,場麵甚為熱鬧。
沒多一會兒,又一頂八人抬的綠色轎子在門口停下,留著八字須,穿著與劉蒙一樣華麗的張凱也來了。見劉蒙神色輕鬆的坐在門口,優哉遊哉的模樣,張凱心中忽的冒出一股的氣來,見老百姓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張凱臉上閃現出一絲親和,也不看劉蒙,舉手抱拳道,“多謝各位鄉親昨日捧場。我張凱不是失信於人的人,昨日答應了各位凡參加我婚禮者,人人可得五兩銀子。今日這事過後,各位就到我府上,領取銀兩。”
說著,眼角瞟了一眼劉蒙,動作卻是忙不停的向百姓們施禮。
人群短暫的有些安靜,但隨後卻爆發出更大的聲響。沒去參加那什麼婚禮也有銀子領?這鐵公雞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不管是真是假,總之到時去張府走一趟,信總比不信的好!
劉蒙聽到後氣得咬牙切齒,眼珠子一轉,也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摸著下巴的胡須,高聲道,“各位鄉親,劉某在汴梁的一位在朝堂上為官的表親,近日從越國帶來一棵寶石樹。上麵全是金燦燦的寶石,昂貴無比。明日,我請各位鄉親到我府上一觀,不要錯過了。”
眾人一聽可圍觀的是寶石,還是一棵樹,這樹有多高長什麼樣子,大家都知道,但這寶石樹大家卻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一席話,聽得老百姓們興趣突增。劉蒙心滿意足的一笑,張凱臉色陰沉的站在原處,嘴中嘀咕胡扯。但心間卻也是有所動容。
二人誰都不肯服輸於誰,口舌之利你來我往,老百姓們站在稍有寒意的地方,見這麼兩個大活人在比試,有如此的精彩的好戲豈能錯過?眾人看得起勁,不時的爆發出一陣叫好聲,這使得兩人的好勝心更加的增大。左右的衙役們見場麵漸有失控,卻不敢上前阻止,但在升堂前,也樂得看這樣的鬧劇。
陳知夢正在府衙的後麵更衣,也在想著今日這個事情該如何審理。見一衙役匆匆的將前堂的事情報來於他聽。陳知夢心中是又氣又惱又無奈。這兩個人真是冤家,都哪都要比試出個輸贏來。昨晚的那場鬧劇是劉蒙火燒銀錢的舉動讓張凱這隻鐵公雞不舍得燒錢而宣告結束外,今日兩人較勁,張凱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再輸給他了。
陳知夢心頭一股氣。越到忙時越有亂,這兩家人為何偏偏就在我杭州定居呢?他由著下人戴好了官帽,在鏡中稍作整理,便叫衙役去門口通知,宣布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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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帆在酒樓裏激昂演講了一個下午,晚上又跟幾位誌同道合的讀書人在一起飲酒作樂,大談古今。喝了這麼多酒,王帆早就已經是醉醺醺的了,也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反正醒來便已到了第二日早晨,昨日的好戲卻是錯過了。
聚仙樓的老板是個愛惜這些讀書人的人,由著王帆一人在這裏睡了一晚,第二天還叫人燉了湯給王帆醒神。
王帆喝了湯,丟了些碎銀謝過老板,便獨自一人出來了。
他本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家在鎮江,父母耕田,賣來的銀兩便供他讀書。如今寒窗十年過去,又到科考舉行時,他便辭別了父母,隻帶了幾件破衣服,就這樣到了杭州城。
沿著西湖斷橋一路走,王帆的頭痛漸有安穩。
像聚仙樓那種地方他本是去不起的,但是來杭州時遇到了幾個在鎮江的朋友,大家邀請他他才去了,銀兩都是這些有錢的公子哥給的。老板雖然言明不要這些參加考試的讀書人的錢,但是王帆哪會真的去,他臉皮薄,推說杭州有親戚,他去親戚家住,就出來了。
可是哪裏有親戚?
王帆站在斷橋上,眼見天色陰沉,似要下雨,今晚的住處卻無下落。離著解試還有五六天的時間,他身上的銀兩卻隻能維持三天。
看來,不能去住客棧了。隻能找個破舊的屋子將就,至於吃食,一天一頓也就夠了。見天氣馬上就要下雨了,寒風陣陣,夾雜著沉悶,王帆背著那打了補丁的包袱,匆匆從斷橋下來,尋了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亭子,坐在那裏望著天空發呆。
這亭子地處偏僻,背後是山石,前麵便是西湖,現在天氣不比平常,所以遊人並不多,隻三三兩兩的在此路過。
想起昨日的一番話,王帆隱約有些不安。昨日一開頭,便就收不住話頭了,以至於到最後竟批評起朝廷來。如今這社會,紛繁複雜,稍不慎便跌萬丈深淵。前幾日那王員外家的案子,不就是幾個遼國的人在這裏暗中勾結,想蠱惑人心?也曾聽聞那宣和帝的二皇子這幾日就在杭州。若自己的話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那可怎麼好?功名尚未取,卻成了階下囚,這太不值得了。
他想若真有有心人告訴了二皇子,昨天在講話的時候就該被抓起來了,但直到今天自己卻完好無損,想來那除了讀書人便沒有其他人了。
這樣想著,王帆的心裏稍微安下心來。
西湖上漸起蒙霧,對岸已看得不十分的清楚。周圍安靜隻聽得微風拂動樹柳的聲音。
秦越領著兩個人從遠處匆匆而來,進了亭子後望了望天空,似在感歎這天氣。王帆見狀,起身看著他。秦越叫兩個人守在周圍,自己卻轉身看著王帆,嘴角揚起一絲笑容。
見此,王帆心中頓感疑惑,欲開口詢問,但被對方製止。
“小兄弟,怎的一人在此?”秦越道
“在下是赴杭州趕考,遊玩西湖見天色陰沉,唯恐下雨。故在此避避。”王帆拱手道,見秦越大概三十來歲,不似趕考的樣子,“不知先生是。。如何稱呼?”
“姓秦。”秦越目光如炬。眼中的陰冷讓人都為之一顫。“小兄弟看著很是眼熟,我們似在哪裏見過?”
“秦先生見過在下?”王帆心中一驚,忙上下打量秦越,卻始終記不起自己在何處見過這個人。“願秦先生見諒,在下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先生。”
秦越搖搖頭,和昨天那個大談國事的王帆比起來,今天的王帆好像有些太過小心翼翼。卻不知哪個才是他自己。這樣想著,秦越道,“記不起自不怪你。我見到你的時候,你正在那聚仙樓說話。”
秦越的口氣十分平淡,卻讓王帆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看眼前這人,不像是趕考的學子,倒像是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的老爺,那種陰沉的樣子著實讓人不舒服,他又聯想起二皇子在杭州的事來,又忽然想起曾經聽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提起,這位二皇子最喜歡聽讀書人說話。看這秦先生眼角中那絲笑容,王帆頓感怎麼看都是嘲笑的意思。他畢竟是個剛剛離開家鄉沒多久的年輕人,哪會像是秦越這般的鎮定。心頭猛然跳動異常,半響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心裏卻強自使自己鎮靜:怕什麼怕什麼!自己的那些話本就沒有錯,也不怕那些當官的來捉拿。如果朝堂還有用,那麼就該聽從自己的話。如果是因為這件事就將自己抓起來,那自己也是死而無悔。
這樣想著,王帆已從慌亂漸漸歸為平靜。
秦越卻一直都在觀察著王帆的舉動,見他蒼白的臉色逐漸平和,心中卻暗自點頭。倒還有些膽氣,不像其他讀書人那樣慌張。也不知王爺為何不立刻就殺了他,這種人,隻怕會給朝廷帶來說不盡的後果。算了,我隻照王爺所說的。回汴梁便帶他去,交給堂兄處置。
“王公子不必緊張。我家公子昨日聽了你的一番言論,心中很是佩服你的文采。想來如今如此愛國的人隻怕是不多了。所以今天本想著去聚仙樓請公子去我家做做客,奈何老板說公子一早就出去了。我尋了大半日才尋著公子。也請公子務必賞光。”秦越十多年前好歹也是一個讀書人,隻是考試之後,那股子勁都用在了拍馬屁的功夫上。
王帆一聽便安心下來了。抱拳道,“秦先生客氣了。在下隻是一個讀書人,連功名也沒有。要說愛國,我乃大燕子民,忠的是大燕,這本是身為大燕人應該做的。至於你家的公子。。。恕王某直言,他名諱?”
“姓蕭,單名一個成。”秦越道,“我家公子比王公子年輕幾歲,正是在學堂讀書的年齡。他見王公子文采好,有膽識,便特別的囑咐我一定要將公子請去拜為老師。”
“蕭公子抬愛,王某何德何能,敢去教授公子。。”
王帆見這秦越氣度不凡,穿著雍貴,便猜出定是哪家有錢人的公子來請,又見這秦先生雖然有些令人厭惡,但說話舉止卻不魯莽庸俗,遂自己的話來便帶了三分尊敬。
“再說,王某現今功名不在,如何敢麵見蕭公子。”
功名?嗬,隻怕那解試由不得你去了。秦越心裏這樣想著,口中卻道,“王公子謙虛了。孔子有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公子的學識那是不假,教我家公子是綽綽有餘了。秦某有句話,卻並非是自誇。我家蕭公子自幼也是一個喜歡讀書的人。老爺也是請了教書先生教導公子。如今我加公子的學識雖無蕭公子的學識大,但是你二人正好可以互相交流,取長補短。”秦越臉上笑意容容,“不瞞公子,我家公子生在大戶人家,從小衣食無憂,老爺隻他一根獨苗,便把他當寶貝寵著,所有事情無一不應,生怕讓我家公子受了委屈。所以對於生活方麵,我家公子卻對百姓生活無多大體驗。若公子肯屈尊去府上,教教他百姓的生活是如何的。所謂的取長補短,也正好。”
王帆聽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這話雖然句句無錯,但是其中含義卻是指的王帆乃是貧窮家的孩子。讀書人自有氣節,也自命清高。對於這種不露腳的話語便覺得也是羞辱。再見秦越那張臉,王帆更覺惡心。剛才的尊敬一掃而光,起身冷冷回道,“秦先生,教蕭公子讀書,我本非常願意,但是也請秦先生記住,讀書不在富與窮,而在心。讀書不分高貴與低賤,而在勢力。古今科考,哪一個成功者不是從貧窮走向輝煌?又有寥寥幾人是從富貴之家走出?蕭公子若真喜歡讀書,便不是這樣有優渥之心的人。不知是秦先生話說不好,還是蕭公子本來就是一個公子哥?”
王帆拿起自己的包袱,拱手道,“如此,王某不奉陪了。”
說著,便越過秦越要走。亭子外的兩個人見狀,上前擋住了王帆的去路。王帆心中一陣氣惱,“秦先生,你這是何意?請不到,還敢搶嗎?”
秦越卻慢悠悠的轉身來,眼中盡帶笑意,卻是說不出的奸詐。“王公子,我好心好意奉了我家公子的命令請你過去,卻被你說得如此不堪。也是,你是讀書人,我自比不得你口舌,但是,你也說對了,蕭家是大戶,有勢力。既然請你請不到,我們便改搶,這總行了吧?”
他說著,使了一個眼色,那兩個人便上前抓住了王帆。二人均有些許功夫再身,對付一個書生已是綽綽有餘。王帆雖然讀書多,但是哪裏會武功,掙脫幾下便再也沒了力氣。
“捂住他的嘴巴,帶走。”
“秦先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也要搶人嗎?哪有請不去教書而搶去教書的道理?”手臂被反轉著抓住,王帆有些吃痛,卻嘴上大喊大叫。其中一人拿出布條塞住王帆的嘴,另外一個用繩子將王帆綁了個結結實實。王帆“唔,唔”喊叫,但此時西湖人煙全無,誰會去注意他?
幾個人押著王帆到了一個馬車旁,將他押了進去。
秦越警惕的瞧瞧周圍,見無人看見,便對這兩人招呼了一下,自鑽進馬車。馬車瞬時奔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