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杭州遭遇  第三章:言論家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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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一度的鄉試,就要舉行了。杭州也不例外。在升官的旨意還沒下達之前,陳知夢依舊是要主持這樣的盛會。
    如今又出了一個撲朔迷離的案子,縱然是再精明強幹的知府,也會忙得一頭趴下。連日的忙碌是有所成效的,經過瀟誠的分析,再經過陳知夢的鐵腕手段,很快,不出七日,遷居而來的遼人首先認了栽。其次就是王員外。
    這王員外平時看起來雖然醜陋,但是相處起來卻十分親和,但王員外有個壞毛病,就是喜歡錢。家中斂財很多,又喜歡占人便宜,跟他在一起久了的五夫人自然也是個愛錢的主兒。
    遷居來的遼人,是遼國派來的探員,相當於斥候。這倆人明著是做買賣的,暗地裏卻是收集情報,蠱惑人心。
    他們是看準了王員外喜愛錢財,所以多方討好,為的就是要收集更多有價值的東西。許以重利,再大燕滅亡後又許以高官,如此厚重的承諾,自然讓王員外心動了。
    其中的勾當,陳知夢在審問之後沒有公布,而隻是查抄了王員外的家當,將家當都公布了。瀟誠對此很滿意,指示著將這些東西登記之後就交給朝廷。
    這已經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了,乃至於升到了國與國之間。
    瀟誠是打心眼不喜歡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交給手下的官員處理後,他整日遊山玩水,將杭州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走了個遍。
    聽聞西湖畔的雷峰塔當年收付過一條白蛇,他領著人就去了雷峰塔,登高望遠,又聽當地的老百姓講述那段淒厲而美好的故事。他又去了鎮江,登上了金山,踏足金山寺,拜佛聽講。金山寺的住持道懷,領著瀟誠參觀了寺裏的一切,講述佛教的精髓。讓瀟誠大大的虔誠了一把。
    九月中旬,三年一度的鄉試就要開考,從鎮江回杭州的路上,便見無數的學子都從各地湧向杭州。大燕的鄉試叫解試,乃是各州地方官員所舉辦的考試,三年一次,都是秋天舉行。第二年春天,由禮部主持進行春闈。考試為兩種,所以每到這些日子來臨的春秋兩季,就是各地方及朝廷最忙的時候。
    自大燕仁宗皇帝以來,國家就陷入了戰亂不休的局麵。科考雖從未間斷過,但是一些受戰亂波及的地方卻甚少有人參加考試。而宣和皇帝即位以後,加之這次一共就舉辦了四次。
    隻因當今宣和皇帝不理朝政,專心煉丹以達到長生不老的目的,朝政已經荒廢了整整十二年。奸臣當道,大興驕奢之風。汴梁的高官貴族不知國家興亡,竟相互比起富有程度。北方的胡人迅速崛起,建立了強大的遼國,西南的蜀地,也將利爪伸向了渾然不覺的大燕。另有許多小政權不滿大燕的統治,紛紛宣布獨立建國,隻仁宗與宣和兩代帝王短短四十年時間,大燕的統一被四分五裂,戰火蔓延,所波及處,一片生靈塗炭。
    饒是這樣,宣和帝依舊沉迷在煉丹的熱情中,周遭宵小之輩乘機為巴結皇帝,升官發財,報喜不報憂,為達目的可置百姓於水火。但深宮中的皇帝及皇太子,他們隻能從這些官員口中知道外麵的事情,以為天下太平,百姓富足,便也不再過問。
    如今,大燕從強盛逐漸衰落下去,烽煙四起,狼煙滾滾。自太祖皇帝製定的科舉,本是為國家選撥人才的地方,但到了後世的手裏,尤其是那些官員,卻成了他們拉幫結派的利器。
    瀟誠一路隨景欣賞,回到杭州時才過響午。陳知夢因忙著科考的事情,這些天就隻派了一名官員陪同。
    秦越奉命,眼見已到響午,便向瀟誠推薦了杭州西湖畔的一處酒樓,“每年科考時,從四麵八方趕來的學子在這聚仙樓都會聚一上一聚。王爺若有興趣,可以前去看看。”
    這秦越,一路上極盡殷勤,對杭州大大小小的風景都十分熟悉,又還講了許多民間故事,一路逗得瀟誠連聲叫好,對這秦越的口才也十分欣賞。
    聚仙樓坐落在西湖畔,臨窗可望西湖風光,越是高處便越是看得遠。
    聚仙樓平時隻是給前來西湖的遊人所提供的歇息之處,但到了科考之時,便是給天下學子們一個落腳處,每到這些天,除了各地學子,其餘人不能進樓。
    瀟誠臨到樓前才知這個規矩,心中頓感好奇,向秦越甩了個眼色讓他自己想辦法。
    秦越卻早就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給了小二。小二得了好處,麵露難色卻連連點頭,將銀子揣在懷中,道,“公子若想上去,也不是沒有個方便。隻是裏麵的都是各地來的學子,指不定裏麵誰能出個解元,小的也得罪不起這些人,各位老爺少爺去了就隻聽聽看看,若有得罪處,老爺少爺們海涵。”
    說著讓開路,指引著他們進去。
    瀟誠不理會小二的說辭。他本就喜歡與讀書人打交道,聽聽他們的話也少不了壞處。
    小二領著他們去了三樓的一間雅座。從屏風外可看見各地學子群聚在此三五一群的大聲說笑。聚仙樓裏熱鬧鼎沸。瀟誠在雅間坐了,秦越與其他幾名隨行的官員都列在瀟誠身後。這小二見眼前的少年人氣度不凡,周圍之人又對他恭敬有加,心想定是哪個貴族的少爺,也就不敢怠慢,上了一些吃食便退下了。
    此時才過響午,這些準備參加科考的學子們正在酒樓裏聚眾吃飯。瀟誠一邊兒吃著花生一邊打量著那些人。
    正熱鬧間,忽有一人舉著酒杯往來於人群之中,聲音提高,“自太祖皇帝開設恩科,三年一試。讓我們莘莘學子得以一展抱負,為國效力,建立我強大的大燕,北方遼國、金,西方吐蕃、越國,哪一個不是以我大燕馬首是瞻,年年朝貢,稱臣拜伏。太祖仁德,取天子士子之心,囊海內才子之才,我大燕國力鼎盛,百姓生活富足,家家夜不閉戶,使得盜賊不敢作亂,使得他國不敢欺淩。我等身為大燕人,自為有強大國家而自豪,人人都可在外人麵前昂首挺胸。”
    酒館之內,讀書人一陣騷動,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雅間的瀟誠心中聽得舒適,卻又感覺此人話中有話,所以低皺眉頭默不作聲。
    那人停頓片刻,又斟滿了一杯酒,再次揚聲說道,“可惜,可惜。如此的強大國家,卻終敗在了一個宵小之輩的手裏。”
    他眼中忽而盡帶傷感,但又有憤怒神情,略掃了一眼周圍正凝目靜聽的學子們,最後道,“燕雲十六州,三石認少父。助賊力拔世,枉負燕蒼生。”一首詩詞信手拈來,雖無平仄之分,對仗齊整,但用在當前情境,卻是至情至理。眾人一陣叫好,那人喟歎一聲,仰脖飲盡酒。
    秦越一眼瞧見小王爺臉色陰暗,與先前興趣大不一般。不禁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人,眼珠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爺,這樣的人若上了考場,指不定會出什麼亂子。回去後,臣便著人將他除名,以免夜長夢多。”秦越依附蕭誠耳際道。
    瀟誠擺手,目光盯著那人一動不動,“先聽聽他說什麼。若與朝廷相關,則盡早除掉。”他虛眯著眼睛,伸手緩慢將酒杯遞至唇邊。
    說話的年輕學子卻不知短短的時間內,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去參加科考了,但見眾人都對此話題有了極大的興趣,頓時得到了鼓勵,繼而道,“太祖興國安邦,勵精圖治,想的是百姓,為的是百姓,自己嘔心瀝血,造福的終究還是百姓。咱們老百姓不求富貴極致,卻隻求能夠填飽肚子,咱們不求能夠光宗耀祖,卻隻求能夠平安一輩子。石磊奸賊,辜負高宗信任,北方遼國勢強,不惜以燕雲十六州以做孝敬,認賊作父,實在丟盡了我大燕子民的臉麵。致使北方盡數暴露於敵人之前,老百姓有恨無處泄,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原本屬於我大燕的土地做了敵人的嫁衣。石磊之為,天神共憤,石磊此賊,天誅地滅!”
    說到此處,那人目光閃爍,淚眼汨汨。“我王帆隻是個平凡之人,卻也是大燕的子民。看到國家如今如此敗落,受盡邦鄰欺淩,王某實在憤恨。高宗駕崩,又曆二君,仁宗心有光複大燕,卻性子懦弱。宦官當道,囂張狂妄,一腔強國夢,終化雲煙。當今宣和帝,當政十二年,沉迷煉丹以求長生,荒廢政務,致使國家大事被奸臣秦明把持。十二年,群臣不知皇帝樣,天子不知百姓苦。國家淪落至此,王某哀心痛心,隻恨書生一個,不能手刃奸賊。”
    王帆話到此,已經淚水連連。
    秦越臉色極其難看,當今丞相秦明,乃是他的堂兄,卻在此時被人說成奸賊,實在惱人之極。見瀟誠已經氣得拳頭緊握,他對這個王帆,已經下了殺心。
    王帆眼觀周圍,見大夥都眼巴巴的望著他,每個人的表情卻沒了剛才的喝酒的喜色,有的卻是滿目的怒火。被這王帆一席話的挑動,聚仙樓內的每一位學子都胸中憋著一腔熱血,恨不得立馬上陣殺敵。
    “各位兄弟,朝廷如今雖然已經敗落得任他人欺淩,但是恩科取士卻沒有因此而停止。太祖興辦科舉本是提拔有才之士,奈何如今已經成為了當官者的結黨專利。有才之人名落孫山,無才之人卻高居榜首。此如何不能引起士子之憤?將國家大事視如兒戲,陛下與皇太子殿下卻整日忙著煉丹和夜夜笙歌,叫人著實惱恨!在座的兄弟們都是寒窗十年苦讀之人,身為大燕子民,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國家一敗塗地。我們自幼讀孔孟,習四書,雖不能親手刃國賊,卻可以把一杆筆,化為利劍,痛罵當朝,讓他們氣急敗壞,讓他們無地自容!”
    聚仙樓內已經氣氛熱烈,讀書之人個個都被王帆一席話說得群情激昂,叫好聲一片。
    瀟誠氣得臉色通紅,狠狠一拍桌案,那桌上的東西散落一地。秦越與其他幾名官員嚇得忙低頭跪下。也幸好那邊學子們都在圍著王帆一個勁的叫嚷,沒有注意到這邊。
    “這個王帆,給我密切注意!休得讓他再評擊朝廷!”
    說罷,瀟誠也不管其他人,徑自拂袖而去。秦越忙磕頭唯諾,心思卻在陡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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