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征戰篇  第四十章 出征之前(4)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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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連接花廳共擺了十幾桌,正堂兩排相對十四張雕漆椅,這中央擺了四桌,最靠內的一桌便是主桌。
    此時藺相和藺夫人已經坐在主座上,眾人陸續落座,以沫引了幾位表姐妹入席後,回到主桌,挨著藺夫人坐下,其他人具是按照長幼之序排座,男坐於東側,女坐於西側。
    等所有人都坐好了,府中丫環仆役也按照差役上中下的等級依次跪於堂外。以沫遙遙一望,黑壓壓的一片,遠遠的已經跪到了快近內儀門的地方。兩個丫鬟將門席卷上後也跪下身,眾仆人一跪三叩後,直到聽見藺相說:“都起來吧。”才有條不紊的陸續起身,不過一會兒就忙碌著開始擺宴了。
    宴席過後,正堂兩排雕漆椅上坐著各旁支家裏位份最高的人,椅子中間有半高的茶幾,上麵放著新鮮盆景,茶盤內是舊官窯造的砂壺,裏麵泡的皆是名茶。幾位年長的笑嗬嗬的品茗,其他各家的晚輩上前給藺相問安,道賀新年。
    藺子之和藺子行分別上前的時候,藺夫人也給了以沫眼色,以沫站在藺夫人身側,瞧著兩位儀表堂堂的堂兄,心想這兩位估計就是以後會和自己競爭族長之位的旁係嫡子,她雖無爭奪之心,可是也不想自家的嫡長之位讓與旁係,隻能強打起精神,認真應對。
    等一一見禮完,挨家分賞了壓歲錢,香包,外加一些金銀錠子,以沫又將裝著金豆子的錦囊散給一些年小點的弟妹,還有侄女外甥們,孩子們也都極守禮的躬身接禮。
    卓州旁係家的曾孫子過了今日虛歲才過三歲,孩子長得虎頭虎腦煞是可愛,搖搖晃晃的被奶娘拉著走到以沫麵前,奶娘跪到一側,以沫見小家夥還沒到自己的膝蓋,笑著轉身從托盤中拿了一個繡著雲龍報喜的錦囊要給這孩子,沒想到這麼大點兒的小孩也懂得規規矩矩的跪下身,近乎是匍匐在地上,奶聲奶氣的說:“謝謝姑奶奶賞賜。”有的字音都咬的不是很清楚。
    以沫“噗”的一下就笑了出來,沒想到自己竟已經做到了人家的奶奶輩,孩子說話有趣,滿屋子的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奶娘低頭跪地,高高的舉起手要接賞,以沫卻手裏拿著錦囊,笑著彎下腰將孩子從地上一把抱起。那孩子順勢摟住以沫的脖子,就把臉窩進了以沫的頸間,頓時逗的大家又是笑做一團,以沫也是第一次抱這麼小的孩子,一時有些無措,可孩子身子柔柔軟軟的,她心裏喜歡的緊,連忙扭頭對拾年說:“快去把我那個佩玉鑲瑪瑙的瓔珞項圈取來。”
    孩子的父親也要叫以沫一聲姑姑,此時聽到以沫這麼一說,連忙帶著妻子走上前跪下,說:“姑姑禮物貴重,小兒年紀尚幼,能得姑姑喜愛已是大賞了,怎敢再收姑姑的瓔珞?”
    以沫看那下方跪著叫自己姑姑的人與自己年齡相仿,想來自己的婚事令父母著急也就能理解了,畢竟同齡的,人家都有孩子了,自己呢……
    她隻笑:“你們夫妻快起來,這孩子與我有眼緣,那個瓔珞圈子也是我年少的時候佩戴的,現在早已經用不上了,好在材質做工都是極好,算是送給孩子壓歲的禮物了。”
    那兩人跪在地上也不敢起來,倒是孩子的爺爺站起身,笑道:“小妹的一番心意,你們倆人也別推辭了,謝謝你們姑姑便是。”
    孩子爹聽到,向以沫又磕了一頭,這才道謝起身。
    一下午,逗著孩子,又和其他姐妹們說說趣事,許是都覺得以沫出征的話題太過敏感,竟沒一人將話題往上麵引,以沫也就落得更加自在。
    晚上家宴過後,之前定的戲班子來唱戲,大家都去到暖閣聽戲,以沫趁這時候回自己的繡閣換衣,才換好了衣服,就聽拾年跑進來說:“小姐,剛才門房來報,說李家小姐來了,正在東院的偏門外等著呢。”
    拾年見以沫站在衣架旁一動不動,走上前說:“要麼我就去說,您正忙著接待宗親,不方便見她?”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況且也沒什麼可躲避的,以沫苦笑著搖搖頭,說:“你去偏門把她帶來這裏吧。”
    拾年走後,以沫就一直坐著入門正對著的圓桌旁,她心裏有些亂,滿屋的紅福字,也能看到門外窗格門戶所掛宮燈透出的大紅暖光,明明盡是過節的喜慶之氣,可此時屋裏越靜,她心裏卻越亂,越是怒氣上湧越不知道怎麼麵對她,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隻覺得自己一會兒定是要失態,可若是一直不見,她怕時間久了,或許終有一天,心中的那股恨意會消失,若是連那恨意都消失了,她還剩下了什麼?
    遠遠的傳來前院看戲中發出的叫好聲,以沫終於還是坐不住,心裏的怒氣、怨氣一並爆發出來,聽到繡樓外有腳步聲臨近,她迅速走到刀架上,取下一把利刃,拔劍出鞘,快步回到到門口,正好拾年開門,李景瑤走進屋,以沫眼睛一紅,堪堪的將劍指向了她的喉嚨。
    刀刃劈了下來又定格在半空,劍身發出“嗡嗡”的聲音。
    還沒進門的拾年忍不住的叫了聲“啊!”,連忙把嘴捂住,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李景瑤依舊是那件大紅羽紗麵的大氅,她臉色灰白,望著以沫微紅的雙眼,她心中除了震驚,全剩下的是對以沫的虧欠之意,她低頭看了看離自己喉嚨隻有一掌距離的劍尖,然後又看向以沫,她輕聲說:“拾年,把門關上吧。”
    屋外是熱鬧的除夕家宴,屋內是冷如冰霜的氣氛,以沫還是沒有李景瑤沉得住氣,她看著李景瑤,她麵色的蒼白不是被嚇到後的那種,一定是最近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好,也對啊,痛苦的又何嚐隻有自己,以沫想起那日撞見李景瑤哭求清王的畫麵,她將劍扔到地上,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在還伴著劍倒地的回音中,以沫問:“你來是想對我說什麼?”
    身後一個又是舉劍的鈍音,以沫一驚,回頭看向她,隻見李景瑤一用力,刀鋒已經劃過她絕美的臉龐,以沫慌忙上前將劍一把搶了回來,她不敢置信的怒喝道:“你這是幹什麼!”
    道口很深,血頓時順著道口一股股的流了下來,李景瑤眉頭微皺,雖疼卻不在意,她隻輕聲地說:“以沫,你原諒我好不好?”
    以沫看著她半張臉的血,哭著上前,伸出手想把那血擦掉,卻不敢觸碰她,隻是眼淚不停的滑落,她失措的說:“你的臉……我去給你找藥……”好像是提醒了自己,她轉身要去拿藥,卻在下一瞬被李景瑤拉住手腕。
    她聲音很輕,有些微微的顫抖,“以沫,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以沫低著頭,豆大的淚珠一滴滴直接掉在地磚上,她哽咽著說不出話,李景瑤說:“我知道你氣我,你恨我,我都知道……以沫,是你將我從陪嫁的命運中救了出來,我卻……”
    “以沫,是我對不起你,……姨母姨夫一同罹難,一定是有人故意殺害,我發誓過,一定要找到凶手,可是我現在的身份……我辦不到,……沐王有奪權之心,雖然我爹是想利用我,可我也有私心的……隻想萬一有一日,他若當真能繼位,我就有足夠的能力去完成自己的誓言。”
    “以沫,我不是沒想過遠離那些陰謀算計,可是……”她笑,笑聲淒涼,“一切都是錯,也許從一開始,我的存在本就是錯,你救下我是錯,你對我那麼好也是錯,這麼多的錯……可是以沫……現在,我卻隻能說,我心裏隻有那麼一個人,他不是沐王,可是那人不要我,……我這張臉留著便是無用,索性毀了也罷,起碼我還能對得住你,起碼……不用以色事人。”
    以沫回身看她,兩人淚眼相對,以沫看著她臉上、頸上、衣服上都是血漬,哭著叫著她的名字:“景瑤……景瑤……”一聲聲的叫著,卻不知道說什麼,李景瑤臉色蒼白,刀痕很深,以沫甚至能看到翻起了皮肉,“我給你上藥,你坐下,我去找藥。”
    “以沫。”李景瑤叫她,以沫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說:“李景瑤,我不用你對不起我,你懂麼?我不需要的……”
    她小跑著去櫃子上拿那些裝著藥膏的瓶瓶罐罐,手一抖,好幾瓶掉在地上,以沫蹲下身去撿,淚水模糊了眼睛。
    身後的傳來開門的聲音,以沫隻感覺後背是涼涼的寒風。
    門外紅燈高掛,她回頭望著門口的呼扇著的門,那把沾著血的劍靜靜的躺在地上,以沫終於克製不住的沿著櫃子癱倒在地,她用牙齒咬著自己的手,先是嗚嗚咽咽的憋著,最後是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淚水明明如同決堤的奔湧而出,內心中那巨大的悲傷卻一點也流不出來,憋在心間疼的她五髒六腑都在抽痛著。
    心裏忽然明白,從今以後,她和李景瑤便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她卻開始隻求上天能讓她過的好一點,再好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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