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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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華麗的馬車,劃破莽野山腳下那股凝結的肅靜,朝雙龍鎮奔馳而來,碾起的灰塵冒起了層層白煙。
馬夫是個瘦小的中年仆人,毫不含糊的駕馭著馬車,他絲毫不敢懈怠,車篷裏是他的女主人,如果有任何閃失,府上王爺會將他抽筋扒皮。
車篷裏坐著的是王爺府的大家閨秀塔娜小格格,十七歲的芳華,生得俏麗絕倫,一身旗裝,難以掩飾那股脫俗而高貴的氣質。年齡雖微,但曆經世事滄桑,讓她剛強了很多,在這軍閥割據混戰的非常年代,在這個政權更替動亂的非常時期,大清朝的破產,讓她不得不隨從阿瑪一家人從京城遷徙到雙龍鎮安身立命,自求多福。
王爺烏拉齊,早年驍勇善戰,幸得慈禧太後賞識,加官封爵,家業也因此根深葉茂,但好景不長,辛亥革命那年,亂世讓他的榮耀風卷殘雲了,除了家道中落,一家老少背井離鄉外,他最鍾愛的貝勒在流離失所途中不幸走失,尋覓多年未果。福晉是個婦人,沒有主意,喪失愛子心痛欲絕,抑鬱寡歡幾年後,早早撒手人寰了。這前後禍不單行的打擊,讓烏拉齊痛心不已,脾氣變得異常暴躁,也因此得了怪病,尋訪各路名醫仍無好轉跡象,無奈坐以待斃的將命交給了法師。
塔娜格格心憂王爺的病情,就怕手下的人拿錢敷衍了事,或許隻有自己親自尋訪良醫,孝心感天可能對王爺的病情才會有所改善。這次攜丫頭和馬夫私自外出,王爺不知情,可一天的工夫下來,仍沒有什麼奇遇。丫頭百合才有十三歲,膽小如鼠,對格格主子倒是忠心不二,若不是格格強烈要求出府,量她自己也沒有勇氣背著王爺私自陪主子外出。百合一再央求回府,無計可施之下,塔娜才發出回府的命令。
坐在馬車上,塔娜格格不動聲色,眼神裏的憂慮倘若不細瞧,是不易被發現的。
馬車裏靜悄悄的。
叭!叭!叭!忽然之間,有三聲陸續的槍聲,全然震碎了車內的寧靜。
槍聲驚動了馬匹,一聲長嘶,被馬夫喝令的停在了莽野山腳下。孫馬夫灰頭土臉,警覺的四下巴望幾眼,隻見槍聲之後的莽野山顯得更加肅殺,冷得出奇,靜的恐怖。
丫頭百合慌了神,恐懼的不知所措,莫非是山上的土匪下山打劫。她瞅著格格,不知如何是好。
塔娜格格定了定神,眉頭一凜,掀起車窗布簾,朝濃鬱的莽野山觀望去。她驚奇的發現,周圍沒有任何埋伏,卻難以分辨槍聲是從哪裏傳來的。
塔娜格格深思片刻,當即告訴孫馬夫:
“孫馬夫,聽這槍聲不善,我們趕路要緊,離開這荒郊野林的莽野山,趁天色黑之前到達雙龍鎮。”
孫馬夫就信誓旦旦的說:
“格格放心,小的拚了命也會護送格格回王爺府的。格格坐好,駕!”
一語未盡,孫馬夫倉促的驅趕馬匹,絕塵而去。
坐在馬車內,百合驚魂未定的望著塔娜,疑惑的問了一句:
“格格,你怎麼知道槍聲不善?”
塔娜格格鎮靜的說:
“這莽野山是什麼山,這可不是一般的山,是金山是銀山,山上寶貝多,奇珍異獸,誰家看了都眼紅。官府、豪紳和土匪,多少雙眼睛盯著它,都把心思憋在這莽野山呢!敢來莽野山造次的人,絕非等閑之輩,槍法絕對了得,怎麼可能冒險連發三槍都不能射中獸物呢,絕對是一槍斃命!如果沒有猜錯,山上的槍聲不是單純狩獵那麼簡單。”
塔娜格格的推斷有了幾分合理性,至於這幾分合理性的證實,是在半路上殺出來的。
別看孫馬夫眼小鼻子小,但那人心明眼亮,在駕駛著馬車逃離莽野山是非之地的途中,還好他勒馬及時,才沒有誤傷從山腳岩石旁竄出來的那個黑影。
那黑影是從什麼時候藏匿在岩石草莽深處的?黑影非人非獸,赤身裸體的橫躺在馬車前,死死的堵住去路,又是個什麼怪物?黑影的肩膀處,有一道新的傷口,濡濕的血流外湧而出……
馬匹似乎被突來的龐大黑影驚嚇到了,嘶鳴一聲,前蹄雙翹,險些驚車。還好孫馬夫馴馬有一套,才將馬匹安撫住。
馬車穩住,孫馬夫氣憤的跳下車,徑直跑到黑影身旁,抬起腳就狠狠的踢在黑影粗壯的胳膊上,罵道:
“哪裏冒出來的叫花子,快起來,滾一邊去!”
車內響起了一個驚詫的聲音,是塔娜格格追問的聲音:
“孫馬夫,出什麼事了嗎?”
車簾沒有打開,塔娜格格垂簾問了一句。
孫馬夫朝黑影啐了一口,聽到格格問話,趕忙回道:
“格格千萬別出來,這裏有個怪物,五大三粗的,好像受了傷,赤身裸體的沒穿衣服。”
沒等塔娜格格再開口,車內的百合急喊道:
“這是個什麼東西,居然這樣冒犯的跑到格格馬車前,成何體統?孫馬夫,你還等什麼,趕緊趕車上路!”
孫馬夫麵露難色,礙口的說:
“格格,這個人長得好奇怪……”
百合斥責的說:
“孫馬夫,你在胡說什麼,長得奇怪和你有什麼關係?趕路要緊,小心後麵的土匪打槍上來,那還了得!”
“可是……”
“可是什麼?”塔娜格格聽出戲碼來,好奇的打開車簾,走下馬車。
她的眼光本能的聚焦在黑影人的身體上,立馬驚嚇到了,她從沒有這樣看過一個男人鮮亮的肉體,她感覺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侵害,心裏也有種不可名狀的情愫在流轉,她羞赧的回過身去。
“格格你怎麼……你怎麼下車了?”孫馬夫慌張的說。
車上的百合慌神的跳下馬車,眼光也因為本能受到了侵害,她氣急敗壞的背過身去,罵孫馬夫:
“孫馬夫,你是紙糊的你捏的,趕緊把這個流氓打發走了……”
孫馬夫一臉無辜:
“你們也看到了,這龐然大物好像死了,躺在馬路中間,四仰八叉的,把去路堵得水泄不通,奴才沒用,搬他不動啊……”
“放肆!誰看到了?孫馬夫,當心你的嘴!”塔娜格格氣呼呼的說。
孫馬夫被點醒了,趕忙糾正語病,哈腰點頭說奴才該死,奴才口誤。
“孫馬夫真沒用,那現在怎麼辦?”百合焦急的說,“附近也沒有旁的路可走,總不能因為他,我們不能回府吧?”
孫馬夫冒出了一個驚人的想法,不得不說:
“格格,事有突然,奴才倒有個辦法,不知可不可行?”
塔娜格格追問道:
“現在回府要緊,不行也得行,說吧!”
孫馬夫脫口而出:
“既然這是個死人,我們幹脆從他身體上碾過去,事不宜遲啊!”
塔娜格格忽然臉色一變,皺起眉頭就給了孫馬夫的臉上一巴掌,破罵道:
“呸!這種餿主意,還虧你想的出來,跟了我們王爺這麼多年,居然是這種蛇蠍之人!府上養你,真是養了一條狼!這人雖死了,可也是一條人命,你有這種想法,真是可怕!”
格格的話音未落,孫馬夫就嚇破了膽,立即跪在格格麵前,低眉順眼的求饒:
“格格,奴才也是一時心急,才出此下策,饒恕奴才這一回吧……
百合是塔娜格格的貼身侍女,服侍她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她最了解格格的脾氣秉性,格格性子烈,心思活泛,是那種聰慧的女人,但沒有壞心。跟著格格久了,百合耳濡目染的學會了察言觀色,她走近格格身邊,對格格說:
“格格不要生氣,這孫馬夫都是一些下等的見識,我們還是另想旁的辦法吧!”
塔娜格格仰望了莽野山一眼,然後對孫馬夫說:
“孫馬夫,你起來吧,趕緊去把車簾子扯下來,蓋在那人身上。”
孫馬夫會意了,惟命是從的取下車簾,將綢緞布覆蓋在這個讓他招致責難的障礙物身體上。
塔娜格格可以放心的走近那人身邊了,她仔細打量了這個龐然大物,這人長發蓬頭,身體格外發達,不似尋常人。
孫馬夫低聲的說:
“格格,您身子嬌貴,這種粗活交給我和百合就成,我們把這人抬走,您回馬車等就可以了。”
“是啊,格格,您站遠點兒,免得傷到你!”百合連聲附和。
塔娜格格笑道:
“就你們兩個?我看,還是我們三個一起吧,格格我可不是紙糊泥捏的,再說了,這麼個精壯的漢子,我們三人都是勉強。”
不由分說的,三人一起搬動那個怪人,費盡九牛之力才將他抬起。孫馬夫負責搬動頭部,塔娜格格和百合分別動工雙腿。他們一起將怪人朝路邊抬去,深一腳淺一腳的。
怪人終於被安放在了路邊草叢裏,身體遮羞在布綢之下,血跡卻流淌了一地。
塔娜格格驚奇的發現,那個被認定死去的怪人,頭顱晃動了一下,雙臂也漸漸抖動起來。
“天呀,詐屍,這是詐屍!”百合嚇壞了,嘴裏驚喊著,躲到了一邊去。
“什麼詐屍?人家本來就沒死,都是你們把人家當死人看。”塔娜格格看著那怪人吃力的一點點爬起身子,也就明白了,她問那怪人,“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受傷跑到這裏?”
怪人驚恐的移動烏黑的大眼珠,定定的張望著麵前三個陌生的群體。他沒有發出言語般的聲音,卻斷斷續續發出幾聲蒼涼的嘶吼,這突襲的吼聲讓在場的三人怔住了。
隨著幾聲嘶吼,怪人再度虛脫的昏厥過去,仰麵在草野裏。想必他肩膀上的槍傷很嚴重。
三人麵麵相覷,覺得眼前的怪人更加奇怪了。
塔娜格格動了惻隱之心,她決定救助那怪人一命,雖然怪人讓她心生疑竇,她也顧不上那些,於是安排孫馬夫將怪人抬進了馬車。塔娜格格無法卜料到,她的一片憐憫之心,會注定改寫她一生的命運,甚至包括她救回的那條命。
孫馬夫一勒馬匹,馬車揚起灰塵就絕塵而去,漸漸劃出莽野山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