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麵有花香撲鼻，成文不禁捂住了鼻子，皺起眉頭。
    他自幼體弱多病，尤其對花粉過敏，往往因此而感染風寒，小時候沒少受花粉的苦，所以對這花香之類最為深惡痛絕。
    由村尾的小路進入林海，分岔路便多了起來，三條寬敞的幹道在眼前分開，一直蜿蜒到林海深處，林中不時傳來走獸的吼聲及飛禽的啼叫。
    習習而來的微風摩挲著枝頭的綠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使林海愈發的幽靜，詭異。
    “這丫頭，死哪去了？”行了許久，幹道上卻是不見小雪那柔弱的身影，成文不禁煩躁起來。
    ”昨夜新雨，林海中枯枝落葉滿地，行了半響，忽見前方十丈開外的泥巴地上赫然出現一排細密的腳印，“這腳印。。。嗯，是那丫頭的。”成文皺起的雙眉舒了幾分，“前方是水源澗，也算安全，幹脆先給爹采藥，呆會再追上她。”一念及此，成文加快了腳步。
    古木虯曲，濃密的根須盤雜交錯，落葉滿地，濕地上坑坑窪窪，不遠處幹燥的土地上也是根莖密布，遠遠望去，好似一條條扭曲猙獰的毒蛇。
    雖是春冬更迭之際，但林海中卻並無大地回春的生機，一片幽沉，偶爾拂麵的林風帶著入髓的寒意。
    是時，升起了薄霧，溫暖的春陽透過婆娑的枝丫照射進來，穿破霧靄，斑駁的碎了一地。
    成文緊了緊髒舊的布袍，踏過一片灌木叢，忽然，他定睛細視，隻見前方那突出半截的樹枝上，長滿了一顆顆鮮紅剔透的小果子，
    “覆盆子！”
    他微微一笑，跑了過去，將覆盆子一顆顆小心翼翼地收進小布袋，繼續向前深入。偶爾路遇幾隻皮糙肉厚的三眼棕熊，也不慌張，氣定神閑地繞道避開，這些走獸也不以為意，睜隻眼閉隻眼的放他離去。
    半個時辰後，成文停下了腳步，嘴裏銜著一根方才隨手摘來的三葉草，眼中露出了喜悅。
    在其眼前，是一池三丈見方的水潭，潭中央露出六尺幾許的小土包，在其上生長著一株半人高的冠狀喬木，中心伸展出兩條帶刺的枝條，筆直朝天，枝條尾部各結出一枚褐色的果實。
    狀若桃果，卻又不似桃子般粉紅，形似李實，偏卻不合李子般青翠，果皮仿若木質，表麵上凹凸起伏，散發著絲絲縷縷的惡臭。
    “想來這便是木桃李了，村郎中常說其‘色晦嗅臭，形桃狀李’，果然絲毫不差！”成文哈哈一笑，躍入潭中，來到小土包上，呼吸之間，眉頭漸漸皺起，眼中隱隱露出掙紮之色，他捏著鼻子，神色痛苦地將其收入袋中，並將袋口捆了個嚴嚴實實，方才鬆了口氣，大口喘息，邁開步子離開了水潭。
    愈是進入林海深處，氣氛愈加的詭秘與淒清，時不時鑽入耳畔的怪叫，似鬼魅在耳旁低訴，隱隱約約拂麵的林風，如刀鋒般切割宇文複的雙頰，使得他的臉頰漸漸通紅起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不知覺間已經來到了一處開闊之地，前方傳來汩汩之聲，卻見一條穿林而過的溪流，清澈見底，不時有不知名的魚兒躍出水麵，又撲通一聲沒入水中，帶起一片水花。
    成文停下了腳步，摸著下巴，目光卻是順著溪流蜿蜒，循著源頭，“我記得前次來這看到過----”水道曲折至一處矮坡後麵，就不見蹤跡了。
    矮坡上藤蔓縱橫，密密麻麻的葉片垂落，呈三瓣狀，將坡麵覆蓋的滿滿當當。
    “啊哈，果然在這！”隻見在青藤掩映下的一處不起眼的土抔上，細小的枝條被藤蔓纏繞，散出五棱瓣，其下根莖肥碩的暗褐色植物與土地相映。不仔細尋找很難發現。
    “何首烏，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成文喜道，不疾不徐的走上前去，想想今日采藥之順暢，臉上滿是笑容。
    “嘶嘶----”眼見還有三尺之距何首烏便將到手，陡然響起之聲卻讓他臉色一變，驟然冷冽下來。
    “該死的，怎會有赤磷蛇！”
    定睛一看，卻見藤蔓下緩緩地扭動著一條七尺來長碗口粗細的大蛇，紅磷布滿全身，很是威武，頭生雙角，一雙三角眼閃著幽幽的綠光，惡毒地盯著成文。
    人蛇對峙，氣氛頓時凝固起來，成文緊盯著赤磷蛇，右手卻是緩緩摸至腰間，拔出小短刀橫在胸前，蓄勢待發。
    一人一蛇大眼瞪著小眼，場麵頗為靜謐，入耳可聞的唯有那若有似無的風聲。
    赤磷蛇猛地向後一弓，卻是打破了僵持之局，“嗖”地一聲彈射出去，露出滿口獠牙，直撲成文，口涎滴落在地上，燒灼起一陣青煙。
    “哼！”成文一聲冷哼，兩眼一豎，心知這赤磷蛇毒性強烈，卻是不敢正麵相搏，翻身一躲，險之又險地避過蛇牙，又一個轉身打了個回馬槍，右手的短刀迅疾地朝著蛇腦後而來，卻仍是慢了三分，堪堪劃過蛇背的紅鱗，劃出一大片火花。
    那蛇見一擊未中，卻反遭人攻至其背，頓時惱怒起來，粗壯的尾部狠狠地向成文一掃，帶起一陣濃稠的腥風。
    成文眼睛一凝，氣息一屏，似是忌憚這腥風之毒，但他不退反進，瞅準了甩來的蛇尾，左手順勢而上，緊緊的掐住蛇身，右手的小短刀迅速地滑至蛇頸七寸處。
    是時，赤磷蛇倒轉蛇頭，露出的獠牙帶著絲絲的腥臭直往成文咬來，眼見情勢危急，成文咬牙低喝一聲，驀地加大手勁，小短刀夾雜著呼嘯的風聲紮進了蛇頸的七寸處。其上的鱗片立即崩裂，紫紅的血水噴了他一臉。
    “嘶------”那蛇吃痛之下一陣嘶鳴，卻是攻勢一頓，渾身劇烈的扭動起來。
    “好大的力氣！”成文一聲低喝，臉色猙獰，趁你病，要你命！手上的短刀卻是愈發勇猛，在蛇肉裏一陣亂刺，豁出一塊塊血肉。
    那蛇劇痛之下，蛇尾一個盤旋纏上了成文的身體，用力一勒，隻聞一陣“咯咯”的肋骨觸碰之聲。
    “臭蛇！乖乖受死吧！”他一陣大吼，臉上青筋暴起，滿臉通紅，豆大的汗水順著額頭流了下來，顯然也極不好受，那蛇頭被他用左手死命掐著，不讓其近身，蛇口的毒液卻是低落在其手上，但聞“嗤”得一聲，虎口被其灼傷，登時鮮血四溢。
    “糟糕！”他悶哼一聲，右手驀然加大氣力，隻聞的“撕拉”聲起，小短刀將蛇頸七寸處切了個平整，左手的蛇頭卻是與身體分開了。
    “呼-----”長出口氣，但覺身上壓力一鬆，手中的赤磷蛇倒翻著碧綠的三角眼，卻是已死的不能再死了，成文將蛇頭一丟，拭去額頭的汗，暗暗心驚。
    “好險啊！小爺我差點命喪蛇口！”雖如此想著，但當他望著地上的蛇屍與不遠處的何首烏，臉色那得意的笑容卻是任誰都看的出的。
    匆忙將手背上的毒血吸出，又用溪水濯洗了下傷口，抹去一臉的土泥，方才累的躺倒在地。
    小憩了會，瞅了瞅天空，天色尚早，成文起身，開始處理赤磷蛇的屍首，小短刀生澀地分離著蛇皮與蛇肉，挑剔著血肉與白骨。
    掇拾著手頭的戰利品，他感到非常的開心，很快，地上就剩下了一些廢棄的內髒，混合著紫黑色的血水，散發著濃濃的腥臭。
    “這是啥？”成文輕咦一聲，手中捏著一顆僅拇指大小，取自赤磷蛇腹胃袋中的球狀之物。
    但見其表麵質地柔軟，其內隱隱有深紫色的光芒流轉，給人以妖異之感，手指感受著自這物事內傳來的絲絲灼熱，成文體內的血流越來越快，竟隱隱有種氣血不受控製將要離體而出的趨勢！
    “啪----”他慌忙鬆手，圓球落在地上，“究竟是什麼？竟讓我有種要被撕裂的感覺。。。。。。”成文定定地望著那圓球，目中透著駭然，僅是這盞茶功夫，後背已是冷汗涔涔。
    “算了，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心念及此，他索性不去理會這物事，轉身走向那一處青藤掩映的土抔。
    手中的短刀麻利地刨出何首烏埋在土裏的莖塊，收入布袋，他伸手入懷，從皺巴巴的麻衣內取出疊放平整的粗布袋。
    看著不遠處地上已處理完畢的一堆蛇屍，他摸著鼻尖無奈的笑了起來：“真是吃力不討好的苦活啊。”
    當蛇膽入腹後，他駝起背上的布袋，滿足的轉身離去，方才行了幾步，眼角一瞥地麵，略一沉吟，旋即麵露堅定之色，快速地將那妖異的圓球納入布袋，向著林海中繼續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