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傾笑著點頭：“是。”
    連生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解之色，他並未接過敖傾手裏的鱗片，隻是用眼睛盯著，似乎在想些什麼。
    所謂逆龍鱗，顧名思義，便是逆龍身上的鱗片。文曲星君所著的《怪力亂神誌》中是這樣解釋的——北海有怪，其名‘乿’，乿修千年，可脫水成龍，此龍不拘時空，行走六界，故名為“逆”，得逆龍鱗者，可使死生之術，死者複生，地府往歸也。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連生的臉上凝了曾冰霜，敖傾手裏的東西雖從未碰過，但卻聽聞，在千年前，天帝曾派天佑元帥率領天兵圍剿逆龍，幾乎是將此物殺伐殆盡，如今別說是逆龍真身，就是一片鱗片都不可能再見。
    “不知道，這或許正是我們要查的。”
    敖傾將茶水重新添滿，遞給連生一杯，自己將另一杯仰頭飲下，擦了擦嘴角，悍然暢快。
    然而一旁握著玉杯的天賜官卻百思不得其解，琢磨著是將手裏這東西上報天庭？還是暫且隱瞞？
    “我或許可以幫你。”
    敖傾蹲下身，仰看著自己身前的人。
    他的生生總是最好看，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小小的一張臉，微白的膚色，精致的五官，雖然脾氣跋扈了點，但若是哪天娶了妻子，定是也極討娘家人喜歡的。
    “幫我？”
    連生有些摸不著思緒：“你要怎麼幫？”
    當初來此地，是因為司命星君說在此處或許會遇到機緣，下了凡才發現這不就是那個誰的流放地嗎？莫非····這就是司命君說的“機緣”？
    敖傾的黑眸閃爍光彩，異樣的顏色讓人有種猜不透的感覺，唇角的弧度太過邪氣，反而令連生懷疑他是否真心。
    “我說幫自然有幫的理由，隻是此時不便和你說罷了，但你我也不是當初那般，如你所說，現在的你是神君，而我隻是一介罪仙，這樣一來自然我是要有回報的。”
    回報？
    連生覺得好笑，相處的百年間他從未要求過什麼，這次倒真想聽聽這位大太子到底想要什麼？是放自己出去？還是減輕刑罰？反正定是不會有什麼好事。
    “第一，我要你聽我解釋當日之事。”
    敖傾的神色變得肅穆，方才的嬉笑頃刻間消弭。
    腦海中勾起無數畫麵，好的，壞的，背叛的，欺瞞的···連生的臉色也隨即暗了下來，喉嚨似乎不受控製，低低道了句：“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第二，”敖傾不打算深討，站起身，雙臂撐在連生背後的牆上，將他禁錮在自己胸前，一字一聲道：“第二，我要你毫不隱瞞的告訴我，到底，為，何，下，凡。”
    往事如煙，沉迷於其中總是不好的。所以在升仙的那一刻，在得到前世記憶的那一刻，連生就發過誓，要忘了敖傾，忘了玄青，忘了那座村莊，忘了那個自己雖有記憶，卻不曾經曆的百年。
    隻是不論是人，是妖，是仙，是鬼，總逃不過一個“命數”。
    司命星君老神在在的舉著命薄告訴天賜官下凡地點時，他就了悟，逃了3百年，自己逃不過，也不可能逃過了。
    不聽，不看，不想，不問。
    真可笑，佛禪裏的戒語背的那麼熟悉卻終有一日還是要麵對。
    “所謂‘逆’不過是一種幻術，以迷香之用令人看通古今，這便是‘身未動而觀六界’的意思了。”
    敖傾解釋的得意，不時看看連生，不時又將手裏的逆龍鱗把玩一番，似乎隻是個玩具，而非稀世珍寶。
    “逆龍鱗能顯人心之所想，神君要不要試試？”
    耳邊的聲音猶如蠱惑，張牙舞爪的撩撥著心魂，連生冷哼一聲，“你不過想看看我有沒有在意過。”
    眼前的人笑而不語，手裏的鱗片依舊被把玩得起勁，舉到眼前，迎著日光又道：“這種東西，還是少碰為好。”
    說得一派坦然，好似事不關己，明明提出問題的是他，卻總這麼莫名其妙的被牽引到另一處。
    連生心中積火，拂袖起身，一瞬間又回到了那個脾氣陰晴不定的仙界小廝：“那你手裏的又是什麼？！”
    敖傾搖了搖頭，眼中似乎有什麼劃過，但隻是一瞬，太快，也太模糊。
    “我和你，不一樣。”
    連生的眼瞼垂下，牙齒咬住下唇。
    有人走上前，伸手替他拂開。
    正午日光剛好，明媚如斯，風動花香，一怔間好似這幾百年隻是一場夢，夢醒了，人卻散了。
    “我記得你說過，做人最忌諱的就是強迫自己。”
    “記得？”一向喜歡板著臉的天賜官笑了起來，稚嫩的麵龐勾勒出無限春色，“那你可還記得，當初是誰說的，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遇見我？！”
    一手捏碎他剛剛遞上的茶杯，垂下頭不再看他，隻是眼裏的積水越來越多，多得心發慌，不顧敖傾走上前扶住自己的手，連生倉惶轉身奪門而去。
    “你····”
    或許是太過無力，一聲呢喃連勸阻都算不上，他說的沒錯，當初是自己說的，現在也是自己說的，所以，有什麼資格呢？
    烈日炎炎，有人垂著頭一步步踩在黃土上，熱浪濤濤，似乎是要將人烤幹。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再也邁不動一步，他卻還是倔強的不肯用仙術給自己變出一片陰涼，舉目遠望，綠野遍布，天際澄清，恍惚間又回到了他牽著自己手的那些年。
    “相伴雲和水，為鄰虛與空；一靈真性在，不與眾心同。”
    童聲稚嫩，勉勉強強讀出一首成句的詩句，那人便將手掌覆在自己的頭頂，笑吟吟的道：“生生，這麼想成仙？”
    “想啊。”
    “為何想成仙呢？”
    “為福澤蒼生。”
    那人聽後笑而不語，許久才幽幽歎了一聲，卻不似對自己說的：“還真是分毫未變。”
    那一年的連生不懂，可如今卻明白了。
    數百年前，天賜宮寬扁的屋簷下，讀書讀厭的敖傾傻傻的抱怨：“生生，你為什麼想要修仙啊？”
    坐在身側的人將埋在書頁中的頭抬起，目光放遠，望向一片朦朧飄渺的雲翳，看了很久，才低聲道：“為福澤蒼生吧····”
    耳側有清風掠過，吹皺了一池碧波。
    後來過去了許多許多年，天賜宮昏暗的燭光下，被壓在身下的自己冷著臉對身前人譏笑：“敖傾，你當初到底為何修仙？”
    夜風襲來，燭火搖搖欲墜，比起身子被折磨得傷痕累累，更令連生心寒的是那一夜敖傾陌生的眼神和回答。
    “為得到我想要的。”
    再平淡不過的答案，可為什麼聽起來就如此刺耳？
    想要的？
    嗬嗬····
    我高貴的大太子，你到底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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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星期的任務更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