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第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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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姐,才幾年不見,廚藝又精進了不少啊。”
    桌上色澤鮮明的五菜一湯都被精心裝點在鑲著銀邊的白蓮紋花瓷碟裏,從視覺上更叫人增添了幾分食欲。清一色的檀木色筷子箸頭上有著紛繁的鏤空雕刻,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加上屋子裏清淡整齊的灰白色擺設,表麵上普通幹脆,不見得有一絲一毫的奢華之氣,事實上卻聚焦了世界各地的精湛藝術品。
    “徒小姐,我的手藝一直做不出什麼上乘的菜色,這些家常菜真是讓你見笑了。”蔣慕白尷尬地笑了笑,側過眼神確定著徒敬揚的神情。
    徒敬揚立即就跳出來打了個圓場,“要說上乘的東西,吃久了不免膩味。我自己喜歡這種簡單的菜式,才拉了丫丫過來作陪的。”我沒有吱聲,徑自扒了扒碗裏晶瑩的米粒。徒敬揚見勢頭不對,輕輕咳嗽幾聲,“小白姐別見怪,丫丫就是這性子,懼生,話也少。”
    “喔。早知道還是去吃泰國菜好了。你想來看女人,拉上我幹嘛。”
    蔣慕白握著筷子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神色也一瞬呆滯,不過很快就收了回去。一連串緊張忐忑的動作,很明顯就是喜歡他。
    “不要亂說話,小白姐是我的長輩,也是你的長輩。”
    我沒臉沒皮地譏笑道,“你把人家當長輩,人家還不一定領你的情呢。”
    蔣慕白急忙接過話頭,“我才比你大兩歲,什麼長輩不長輩的,弄得這麼生分做什麼。”
    “這話沒錯,兩個人無親無故的,能進一步發展也不是不可能。”
    “丫丫你胡說什麼呢?還不給小白姐道歉。”
    “放心吧,你要是想娶她做我大嫂,絕對不用經過我同意的。”
    “丫丫!”
    空氣霎時有了些微凝固。
    “我飽了。沒事的話我先回學校了。”我撇下筷子,轉身就去提手袋。
    “丫丫你站住!”徒敬揚跑上來拉住我,“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坐車回去很危險。”
    我沒好氣道:“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願你有個美好的晚上。Goodnight,goodbye。”
    我背對著他離開,卻能聽到他腳步的遲疑。能感覺到我的不愉快,還不算笨嘛。
    我拿出手機,正要撥打叫車電話,才想起來自己不知道這是哪裏。懊惱之餘也不屑返回去問他,沿著蜿蜿蜒蜒的車道就往下坡走去。
    光線昏暗的地方,手機的亮光就顯得額外引人注目。屏幕上不痛不癢地跳出來一條訊息提示,正是徒敬揚。
    “NC77,GreezeRood。”
    有時候這家夥,還是挺好用的嘛。
    我滿心歡喜地撥通了taxi公司的電話,連接電話的大媽聲音都變得親切了起來。
    還是見不到他的日子比較和諧。
    我樂顛顛地轟炸了一條凱旋短信給Jona,屁話到完全沒語法可循。盡管知道她八個小時以內都沒可能回,我還是興奮地親了手機一下,以表示跟她分享勝利喜悅。
    要說厚著臉皮朝別人開機關槍嘛,我是shouldbethequeenofthisevent。
    那件事以後,徒敬揚莫名其妙地開始愈來愈多地對我進行親身實地的關心。起初我以為他堅持不了多久,畢竟來去倒轉的時差非常磨人,日子久了興致過了,作罷是遲早的事情。可事實卻是:隨著他的畢業論文日益完善,越過大洋來看我的頻率有增無減。
    唯一會感到高興的人就是Jona。因為她終於親眼見到了她日思夜想衣冠禽獸大帥哥徒敬揚。隻要徒敬揚一來,她會馬上推掉她所有的約會安排,轉而厚著臉皮貼在我屁股後麵去蹭他的飯。我真不清楚這兩個家夥是看對眼了還是在某種目的上達成一致了,徒敬揚一句責備我跟著她到處high到處玩的話都沒有,偶爾還會稱讚稱讚她的衣服買的如何如何有品位;Jona也是一個勁兒在我麵前誇他有風度有才華,簡直跟吃錯了藥的瘋婆子沒什麼兩樣。這都沒有踩到任何重點,重點是當徒敬揚問Jona想吃什麼的時候,她都會很道德很講義氣地說泰國菜。如果他們兩個一拍即合的結果是我有吃不完的泰國菜,瘟神也不會再逼問我的成績我的生活我的活動日程,那絕對是大好事一件。
    美好的事物一定轉瞬即逝。新一年的Easter,徒敬揚說好會坐盡量早的飛機來跟我們一起過節,卻因為手頭的學課一而再再而三地耽擱了,直到Easter的當天也沒趕上過來。我和Jona乖乖撇了一大堆夜high的邀請,眼巴巴在家裏等了他一周,當晚終於憋不住了。Jona拿出快刀斬亂麻的架勢火速約了她幾個炮友性質的骨灰級玩伴一道去附近的pub裏喝酒跳舞。我在家裏已經喝了大半瓶JackDaniel,被她拖去不到一個小時,就徹底醉趴下了。潛意識還有感覺,並不是完全喪失了清醒,可身體就是軟綿綿的使不上勁,蜷縮在沙發裏掙紮了半天也沒能提起步子來回家。Jona見我又犯了毛毛蟲病,多開了個獨立包間叫waiter把我塞了進去。
    次日醒來的時候大概已經日上三竿了。徒敬揚胡子拉碴地黑著臉坐在我身旁,做工精美的寶藍色襯衫被不同種類的酒潑得斑斑漬漬的,有幾顆紐扣都不知掉去了哪裏。
    “幹嘛,昨晚泡到美妞一夜情啦?”我迷迷糊糊地別過頭,拉了拉身上的外套,還意圖再眯一會兒。
    他沉默了半晌,道:“大半夜的跑來這種地方還喝醉了,就算是個男人也不會安全,你為什麼總是把我的話全當作是耳邊風呢?”
    “唔……下次不會了。我都等你那麼晚……是你言而無信在先的。我總不能因為你不來……就不過Easter了吧。”
    他竟奇跡般的沒有說話。
    那天之後兩個人因為宿醉太厲害,後幾日的假期幾乎都在睡眠裏醒酒。徒敬揚好像忽然就忙了起來,Easter之後的那個term,一次也沒再來看過我。或許我的生活就該這麼趨於平靜,平靜得我的小世界裏隻有我和Jona。隻是那段日子之後,Jona仿佛是被什麼人或事,賦予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一年後的leavers’ball,我徹底地和Jona分開了。甚至還來不及趕上我八月的生日,她就以一張機票匆匆告別了我們短暫而真實的友誼。送機那天,她難得地穿上了款式中規中矩的白襯衫,巨碩的耳環熨貼在她深茶色墨鏡下的卷發裏熠熠生光。
    “Faustine,照顧好自己。”她的語氣認真得反常,“如果這一次回去,我不能替媽媽拿到一分錢的話,我們也許就再也不會見麵了。”
    “拿不到才更該見麵,我會幫你的,傻子。”我嬉笑回應。
    “認識你真好。”她笑,“至少有人曾經陪我瘋過。我覺得很好,很滿足。謝謝你這個真心朋友。”
    “你腦子壞掉了是不是,幹嘛突然這麼嚴肅啊。”我從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她,“離別禮物。怎麼樣,我夠意思吧。”
    她依舊笑著,卻沒有急著接過盒子,而是把她戴在身上的一塊鑽飾摘了下來,係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以前一直懶得給你解釋這是什麼東西,其實我一早就想好了,要把它送給你。”她小心翼翼地把飾物放進了我的衣服裏,“它叫crystaltear。”
    “但這看起來不像水晶,更像是實打實的鑽石。”我吐吐舌頭。
    “嗯,它是一顆鑽石。它曾經被鑲嵌在戒指上,卻因為無法再圈住兩個人的心,所以被做成了一條項鏈。Crystal……是我媽媽的名字。”
    “所以這是你媽媽的——”
    “Faustine,你聽我說。這一直是我的幸運物,從今天起,我把它送給你,但願它能保佑你,長長久久地開心快樂下去。”
    我不解,“為什麼你要把你的幸運物送給我?”
    Jona的笑容漸漸擴大,“幸運女神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眷顧我了。我隻能靠我自己。Faustine,你不一樣,你還很單純,這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等著你去經曆。”
    Broadcast裏傳來登機的訊息告示,我回頭看她,明明就在眼前,一瞬間卻覺得她離我好遙遠。
    “Faustine,保重。”她扶了扶幾乎遮住她大半張臉的墨鏡,轉身要走。“還有……我能感覺到,你哥哥是真的對你好。你也對他好一點吧。放下了,大概你會更加快樂。”她毫不遲疑地別過身,堅毅得像是對這片土地沒有任何的留戀與眷戀。
    這個外表堅強內心羸弱的身影到底背負了多少家庭和生活賦予的艱辛,我和她相知相熟近四年,對具體事實竟從來都不得而知。
    Jona,其實我也能感覺到,並且是強烈的感覺到,你是真的在等一個能把你帶離痛苦的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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