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攔著我讓我別說，他不耐煩地歎著氣，伸手捂我的嘴。他力氣竟然比我大了，我掙脫不了，用手肘撞著他肋部了。小弟感到一陣痛楚，不禁噢了一聲，把手縮了回去。我連忙摟著他的肩，把手捂到我碰到的地方，問他，怎麼，我太用力了？
    沒有——小弟含糊地說，他翻了個身，背對著我。
    我搖搖他的肩，問道，生氣啦？
    沒有——
    那你轉過來。
    他沒有回應。我在後麵摟住小弟的肩膀，說，我大老遠回來，你還生我的氣，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忽然轉過身來，一雙大眼睛緊緊盯著我的臉，表情憋得緊繃。過了好一會兒，小弟才委屈地囁嚅著，說，我分手了啊。
    他的身體依舊是滾燙的，熱的溫度不減當年。小弟那副委屈的樣子，顯得有些幼稚，也讓人可憐。我把小弟的腦袋摟在懷裏，說，傻瓜，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小弟的聲音在我的懷裏悶悶的——一個星期前突然就說分手了。
    誰啊？哪個女孩？
    班上的，你又不認識。
    我拍拍他的肩，有些心疼又好奇地問道，多久了？
    一個月。
    第幾個啊？
    唉——他似乎不高興我這樣問，冷冷地說，一個，一個！
    我揉揉他的腦袋，在他肋下撓癢，學著趙本山的語氣說，沒什麼，初戀的根本不懂什麼叫愛情！
    小弟被我撓得扭來扭去，最後終於模糊地笑了一聲。他乖順的在我的懷裏，任我摟著他的腦袋。我忽然覺得小弟沒有長大似的，一直都是那娃娃臉的樣子，也一直都是一關燈就鑽進我懷裏似的。他的十八歲，在我懷裏忽然變成十二三歲的樣子。我低下頭，聞他頭發間的味道，卻忽然聞到些略有不同的感覺，是大男孩的味道。可是小弟還在我的懷裏，就像是小時候一樣，忽然伸出手，摟住我的腰。我們這樣貼著彼此，竟有些相依為命的錯覺。我忽然感歎著說，你看，我三四年沒有抱你了。
    小弟抬起頭，說，你變瘦了。
    我按了按他腹部上的肌肉，說，你變得大了，而且好大。
    他說，我現在一頓能吃很多。
    我說，你以前吃飯像小貓兒似的，一點點。
    小弟忽然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從我懷裏掙脫開。我知道他大概覺得自己不小了，還這樣被我摟著，有些不好意思。我鬆開了他，兩個人並肩躺著，我把腦袋往他肩上靠了一下，忽然說，談戀愛沒什麼……別太早當爸爸就是了——
    小弟又不耐煩地歎氣，唉——
    唉什麼呀？！我很認真地說，記住沒呀？
    記住啦。
    他沒好氣的低聲回答。我點點頭，憋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說，要是不小心當了爸爸，要負責——
    哎呀！哥！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弟滿臉漲紅，無可奈何地看著我。我笑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繼父。我與小弟是同母異父的，繼父是小弟的生父，在上海去世，現在葬在嘉定區的清竹園。繼父的去世，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他生前一直喝酒，肝不好，還有高血壓。母親苦口婆心地勸他別喝了，他就開口大罵，每次喝醉之後，罵得很難聽。那時候我上高中，有一次繼父又開口罵母親了，說自己會得這些病都是母親害的，又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傷人。我憤怒地猛然站起，伸出拳頭就要打他，家裏頓時就亂了。我向來看不慣他那副無賴的嘴臉，但是母親一直都勸我不能和他吵架。母親流著眼淚對我說，他不是你爸爸，可是他是你弟弟的爸爸呀！你沒有了親生父親，我不能再讓弟弟沒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