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空繁星點點，銀河燦爛，一條長長的隧道般一路閃爍，天空中的墨藍色又摻雜著大片大片星雲的絳紫色，時時圍繞變幻，還有微微銀輝。小鎮的居民樓最高的不過五層樓，這個兩萬多人的小地方，最高的建築是十八站電視台，然後就是供暖長的煙囪。一共三根巨大的煙囪，在廣袤的北方土地上肅穆地矗立著，每當供暖廠運作的時候，遠遠看上去，三根煙囪默默相對，噴出一蓬蓬煙，在太陽與月亮的更替之間，忽而遠，忽而近，卻始終都在那裏，五六十米，也許更高。車子到小鎮的時候，夜沉沉不見燈光，隻有漫天的星雲銀河。秦浩在我家裏坐了一會兒，母親就熱心地說，早些睡吧，那麼遠來，可得好好歇歇。秦浩笑著點點頭，也沒有推辭。母親便讓小弟和我去送秦浩到預先定好的賓館去。那賓館距離家裏很近，黑兮兮的一條大路，走過去不到五分鍾。安頓好了秦浩，我就便要走了，也想他早點休息。那會兒小弟也在，他卻忽然叫住我，故意問道，秋白你晚上睡哪裏啊？我說，沒事，我和我弟弟睡一起。說罷，向他笑了笑。秦浩訕訕地笑了一下，自討了沒趣，又說，早點睡，明天帶我出去逛逛。
    我和小弟擠到一起，他已經不是小小的了，這張床擠著我們兩個顯得有些拘謹。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爬到床邊看冰雪覆蓋的外麵。那大片大片的遠處，幾棟紅白相間的居民樓變成了一隻隻黑洞洞的影子，讓人看不清。一扇亮著白光的窗戶在黑暗中好像浮在空中一樣。廁所那裏傳來母親微微的咳嗽聲，她應該在上廁所。這咳嗽聲並不響，卻把小弟從睡夢中擾醒了，他睜開迷糊的眼睛望了一眼坐在床頭的我，聲音模糊地問道，哥，你在幹什麼？
    我說，我睡不著。他悶哼了一聲，揉揉眼睛，說自己要去喝水，於是就下了床，去廚房翻冰箱。其實冰箱大興安嶺冬天都用不著，零下三四十度的溫度，早就將沒有暖氣的陽台變成了天然的冰箱了，把東西放在陽台上，一會兒就凍住了，冰箱就是當一般箱子用了。小弟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兩瓶飲料，給了我一瓶。他說，哥，你在上海幹嘛呢？我告訴他我在一家物流公司工作，當秘書。
    當男秘書？他胡亂抓著自己睡得蓬亂的頭發，一邊饒有興趣地問，我聽說，男老板總是配女秘書，女老板才配男秘書的。
    我說，你都哪裏聽說這些事兒啊？學校還教這個啊。
    小弟訕訕地笑笑，說，是我同學說的，他爸開一個煤礦公司，前後換了三四個女秘書。
    我輕輕地哼了一聲，說，別老聽這些沒用的，你好好學習。
    他不耐煩地唉著，舒了一口氣，又問我，這次呆幾天啊？
    我說，兩天左右，最多不超過三天——媽身體怎麼樣？
    挺好的，就是晚上睡得少，老是白天睡覺。
    過道裏傳來母親從廁所出來的聲音，她似乎聽到我們的說話，對著房間門說了一句，不早了，快睡。我和小弟齊聲回她，知道了，便又躺在了床上。但睡意已經全無了，我貼著他身體，問道，你有沒有女朋友了？小弟沒料到我會問這個，先是臉上熱了一陣，稍不耐煩地說，唉，你呢？我還以為你會帶個嫂子回來。
    我說，你記不記得初中的有女生給你寫了張紙條，然後你藏在書包裏自己都忘記了，後來理書包的時候，被我發現了。
    小弟哦了一聲，沒有接話。
    我繼續說，你還記得上麵寫著什麼嗎？寫著：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