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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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換洗的衣服裝到了箱子裏,還有些在上海買的所謂的特產,一些蟹黃膏,城隍廟的鳳梨酥還有龍須糖。實際上我在上海這些年,從來沒有聽說過上海有什麼特產。我買了很多蟹黃膏,有七八盒子,拆開了來,和秦浩坐在沙發上一邊吃一邊整理行李。電視打開著,放著東方衛視的新聞,秦浩換了幾個台,又一連幾個都是新聞聯播,他啞然笑了笑,放下了遙控器,看著新聞聯播發呆。
唔,味道還可以。
秦浩嚼著蟹黃膏,對著我遞過來一塊。我正在整理箱子,說自己騰不開手。他就湊過來,喂到我嘴裏了。味道確實一般,城隍廟裏有很多東西都打著上海特產的標簽,那都是哄外地遊客的。秦浩看著我整理箱子,忽然伸過手來,從箱子裏拿出了一件新的內褲,笑著說,喲,你還穿那麼花的?褲腰好低啊——
我囁嚅著說,這不是我買的,我從來沒穿過——是東湘給我買的。
為什麼?
他說我——說我內褲都是暗色的,沒有魅力……
秦浩笑了出來,嘴裏的蟹黃膏差點噴出來。他笑道,哦,那你為什麼不穿呢?
因為——因為他送我沒兩天,就離開了……
嗯,穿了沒人看了。
是啊……
秦浩看著那件內褲,上麵最突出的一個地方,印著一隻紅色的卡通兔子,底色是粉紅的,看著就有些娘。他忽然饒有趣味地笑笑,說,那你這次帶著幹嘛呢?要穿給我看麼?
我沒回答他,搶回了內褲,說道,給我——
他依舊是笑笑。電視上已經開始播報個地方的新年的準備了,畫麵是北方城市,張燈結彩之間,是白茫茫一片模糊的雪,街道樓宇忽然好想縮小了一樣,夾在了那蒙蓋在上麵的大學裏,街上燈火萬千全部映照在了白雪上,冷風吹起一股雪花斜飄。秦浩驚訝地說道,看上去好冷的樣子。我瞥了一眼電視熒幕,說,這是哈爾濱呢。秦浩咋舌道,哈爾濱現在這麼冷嗎?我說,大興安嶺還要冷,出門能把眼睫毛凍住。秦浩啊了一聲,不說話了,似乎是在想象那樣的冷。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帶上些感冒藥吧,有麼?沒有我出去買。說著,他就站了起來。我說,等等,等一下,我去找找。一邊說著,我就跑進臥室裏去了。
我的臥室很空,出了一張單人床,就隻有天花板上的一隻綠色燈罩的吊燈,還有棕色的床頭櫃。下麵第二個抽屜裏有幾盒藥,是以前買的,其實都已經過期了。秦浩站在我身後,說,怎麼樣?有麼?他走了進來,我坐到了床邊,搖搖頭,說,這些都是過期的了。他接過盒子,看了一會兒,又說,那我出去買,等我。
秦浩,等等,先別去了,明天早上去,好麼?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住他,我拉住了他的手,沒有及時放開。臥室裏沒有開燈,客廳燈的燈光投進來,把他在門口的影子拉到我的腳邊。秦浩慢慢坐下來,握著我的手說,怎麼了?
電視裏傳來女播報員平穩的聲音,各大城市都已經開始了煙花爆竹的限製令,市區內多少範圍之內不能燃放煙花爆竹;哪裏的彩燈高掛,哪裏的雪花疾飛,哪裏的人們圍在一起包餃子;還有些人們在火車站裏夜不歸宿,他們的歸宿在千裏之外的城市,或者一窪不知名的鄉村,在山裏,在長江的對麵,向北,向南,過草原,過長城;手裏是被汗水浸濕粉紅色的火車票,從上海到內蒙古,上海到哈爾濱,上海到成都,上海到天津——投身鋼鐵洪流,一個人,鬱鬱獨行在夢中,醒來之後是老北站的又老又舊又高的天花板,周圍是扛著包的男人女人,睡在地上,自己還在排隊,一夜未歸。
你陪我回去,下次我陪你回去——浙江,至少比大興安嶺近許多了。
我說罷,閉著嘴,眼睛緊緊望著秦浩的臉。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說,去幹嘛呢?你回去還有地方去,我回去都沒有地方去,那裏早就沒有我能去的地方了,我是被家裏趕出來。他握著我的手,又問道,你怎麼了?忽然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