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開自己的錢包，從裏麵找出了記著東湘QQ號的紙條。907291982，這一串的數字列在紙上，看得我心裏怪落寞的。東湘對我挺好的，這一串數字又將和他在一起時候的記憶想起來。有他陪著的那一段時間裏，想起來竟然那麼的輕鬆。我們老是沿著長長的陽泉路走，走到幾乎盡頭的地方，有一座教堂，五點多時響起了鍾聲，我們就站在那兒聽著。他穿著見連帽拉鏈衫，把帽子戴在頭上，隻露出一張臉。秋風吹過，在靜悄悄的路邊，他忽然在我的身後摟住我，然後鼻梁貼住我的後頸，輕輕地呼氣。我笑笑，說你怎麼忽然孩子氣了。他說，你看，在上帝麵前我們都是孩子。那教堂不大，卻留著一麵大大的七彩玻璃，在五點多的陽光下發亮，引人入目的。他在後麵摟住我的腰，我拍拍他的手說，小心被人看到。不過其實這路上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隻有被摟住的我，還有摟著我的他。他說，噓，安靜，我在禱告呢。
    那頭的鍾聲，當當當當——天空安靜，雲在急切的流動，那塊好看的七彩玻璃，流光水彩的透著陽光。東湘就一直在後麵用鼻梁貼著我的後頸，我感受到他輕微地呼吸，溫暖的呼到我的皮膚上。鍾聲停止的時候，我覺得世界第一次這樣的寧靜，似乎一輩子都站在這教堂前也很不錯。鄭東湘輕輕地在我的後頸上吻了一口，然後將嘴唇貼在上麵，扭來扭去的，癢得我咯咯笑，微微掙紮著說，行啦，別鬧，你剛才禱告什麼呢？
    秋白，我對上帝說，願他保佑我們，最後在一起。
    東湘那樣看著我，依舊不放手，他扶著我的肩，把我轉過來，然後就那樣在大街上接吻了。我迎合了他，心裏好安靜。忽然他停下來，對著後麵的教堂招手。我回頭一看，兩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從窗戶太出頭來看著我們，我一下子就臉紅了。東湘燦爛地笑著，然後揮手，那那個女孩激動地笑著，卻把頭縮了回去，教堂裏隱隱傳來女孩清澈的笑聲。
    我們經常那樣散步，沿著長長的陽泉路，因為那裏人少，很安靜。每次都是如此，走到教堂，看著快到盡頭了，然後又折回去。東湘說，我忽然能想到我們老了之後的樣子，也是這樣慢悠悠地散步。
    我心裏驀然一跳，即使感動，又是害怕。我們老了以後，我們真的有勇氣在老了以後麵對彼此嗎？我這樣問自己，低著頭走。然而東湘將老了以後的事情說得那麼輕鬆。他說，相信時間會給我們勇氣的。
    回憶就此稍微中斷一會兒。這滿滿的幸福，讓我陷入了半夢半醒之間。朦朧中，三姐摸摸的頭發，聽見她柔聲說了句晚安。入眠不穩，都是夢境，而且都是極為真實的夢境。我心裏麵這是假的，可是又不得不進行到底。齊方忽然又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那高大嚴肅的身材，一頭長發帶著墨鏡的男人聲如洪鍾，說道，秋白，記住！你的事情裏沒有對錯！沒有誰是錯的，誰是對的！一切都是生錯了時代！齊方那厲聲的樣子，倏地又變作了三姐親切又認真的臉，直直地盯著我，看著我，說道，分開吧，這事兒，我們攙和不起——而後，又是陣陣淒慘的哭聲，是徐豔豔出現了，我看見她哭得聲嘶力竭，她的父親在責罵她，指著她的脊梁骨罵道，一個家就這樣毀了。我的夢中，老人怒喝猙獰，卻麵容模糊，徐豔豔淒慘地跪倒在地上，她哭泣得雙肩抖動，淚如豆大，忽然，就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指向我，那那淒美慘白的麵孔湊近，厲聲尖叫，是你！是你害的！
    我木無表情卻心中驚恐回頭一看，是我的家人，一個個悲傷麻木地站在我的後麵，竟然似一堵高牆，是狠狠地堵死了我逃跑的去路。手臂揮舞盲亂，心頭一陣驚醒，我嘶啞的叫出聲來，叫著一個人的名字，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