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周圍的人，都筆挺地坐著，一副認真得不行的的樣子，搞得我也緊張了。鄭東湘送我來的時候，他又親了我的臉頰，搞得我臉紅了。我不覺得討厭，卻覺得難堪。他說，放心，你麵試一定可以的，你可是我看上的男人。他那副認真的樣子，我也不知道是該笑該哭。我點點頭，就下車了。熟悉的寫字樓，熟悉的格子間，熟悉的氣味——如果這次成功，我又會回到工作中去，雖然我並不是很喜歡這份工作，但是我要活下去。當我到了人事部的時候，外麵已經坐著幾個同樣來麵試的人，像軍人一樣坐著。或許是因為連續一個月的麵試失敗，我心裏一下子慌了。距離我，還有兩個人。我坐在位置上，忽然想起了鄭東湘的一句話，就是那晚和他在黃浦江邊上的，在他的車裏，他對我說，那就嫁給我吧，我養你。我沒有回答他，因為我不想被養什麼的，我——我正想著，那邊已經在叫我的名字了。
    走進辦公室，對麵是一個年輕男人和一個已經禿頂的男人，還有一個一臉嚴肅的女人。我想起了之前兩個出來的應聘者，都是垂頭喪氣的樣子。就如所有讓人緊張的麵試一樣，隻是幾個簡單的問題，平時該怎麼想就怎麼想，到了現在，你不得不多想想，說不定有深層的含義。
    你好，呃——覺得今天的天氣怎麼樣？其中一個年輕的男人說話了。
    呃……不會有什麼深層的暗示吧？莫非……難道……不是吧……我看著男人，思考了兩秒鍾，說，今天是一個晴天，外麵有風，很舒服。
    嗯，我也這麼覺得。男人笑了，露出白亮的牙齒。
    麵試進行了二十分鍾。問題很簡單，很多都是些近似於家常的話，最為抽象的一個問題是，你的未來規劃是怎麼樣的。
    我說，我要有一個家庭，要幸福，要溫暖。
    說這些的時候，我幾乎沒有思考，那是不假思索的。麵試官看了我一眼，年輕男人投來了一點讚許的目光。一旁禿頂的中年男人說，很好的想法，但是我們想知道關於你的事業方麵的規劃。我幾乎又不假思索地說，還是為了我的家庭。說完之後，有些緊張，緊緊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一邊的女人一直在低頭記錄著。
    年輕男人笑著說，可以了，您請回吧，等候我們的消息，一星期左右給你答複。
    我出去的時候，並不是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說不上很興奮，但是至少是輕鬆的。樓下，鄭東湘在自己的車裏等著我。他看著我，說，怎麼樣？是不是可以去慶祝一下了？我點點頭，說，感覺挺好的，但是還不知道結果。鄭東湘笑笑，我上車之後，他就像是變魔術一樣掏出了兩張電影票，說，走，看電影去。我想了想，說，你不工作麼？好閑的樣子。他啟動車，說，我當然也是要工作的了，不然怎麼養你。我撇撇嘴，哎，別這麼說，我不喜歡，搞得我像是小三一樣。鄭東湘哈哈笑，說你有病，什麼小三，我一向覺得老公在外麵工作，老婆在家裏做家務才是對的。我笑笑，喲，看不出來你是個傳統男人。他瞅了我一眼，滿臉得瑟，說，不然你以為呢？我告訴他我以為你到處花心的。東湘輕輕地哼了一聲，伸手來抓我的胳膊，我拍他，說開你的車，小心被攝像頭拍到。他不聽，握住了我的手，皺了一下眉頭，嘟囔一聲，哦，好冷，你的手指。我把手縮回來，說自己好像是末端神經還是什麼來著的不好吧。他沒有說什麼，一把抓過我的手，然後拉開自己襯衣的扣子，一下子把我的手放進了他的胸膛。怎麼樣？他笑著對我說，我來給你焐焐，嗬。
    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做，我看著他的臉，忽然覺得感動。我把手抽回來，說，你不冷麼？他又一把抓回去，說你別動，你動了我就冷了。我搖搖頭，我把手抽了回來，然後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喂，有沒有愛上我？他壞笑著問。
    我嗯了一聲，說快了吧。
    親一個。
    那邊有攝像頭。
    靠都靠了，還怕什麼攝像頭。
    我一抬頭，親了他一下，然後又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靠在他肩上發呆。
    嗬……秋白，你臉紅了。
    去你的，開你的車。
    車開動了。今天有風，天氣很好。我就那樣輕靠在他的身上，那一瞬間，我沒有想起陳彥，而是真的隻想了鄭東湘一個人。我想，剛才如果他過來吻我一下，我說不定就愛上他了。我一向覺得感情是衝動，隻是有些衝動會有好的結果，而有些衝動卻有壞的結果。現在我不思考這些，我還年輕，如果，接下去的人生中，真的沒有碰到陳彥，而鄭東湘就一直在我的身邊，或許我後半輩子就是他的了。
    上海的街道比較窄，因為人多地少。在這個熱鬧的城市，總是能看見那麼一群一群的熱鬧。上海人總是愛湊熱鬧，哪裏有點風吹草動，就呼拉地圍上去。我媽就不愛湊熱鬧。她說她小時候因為湊熱鬧看別人打架，不小心別人打掉一顆牙。她那次之後從來不亂湊熱鬧。
    我忽然呆呆地說，其實有時候想變女人。鄭東湘咳嗽了兩聲，說，你趁早打消這樣的念頭，可別忽然有天去做了什麼手術。我笑笑，傻呀，我才不去，多疼，我最怕疼了。他說，太好了，我也不喜歡人妖。我說，呸呸，我說變女人，又沒有說變人妖。他說，呀，你還是想變女人？我說，是女人不好嗎？那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了啊。說完，我就照著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心情就很好，咬完之後，又不老實地笑了笑。東湘說，不去看電影了，我們回家。我說回家歸幹嘛？他說，被你這麼一咬，我硬了。
    我愣了一下，然後沉默了。我忽然從他肩上離開，然後把臉貼著冰涼的窗戶，讓自己清醒了點。東湘瞅了瞅我，說，怎麼了？我忽然說了一句很掃興的話，我說，如果我媽知道了我變成GAY了，一定很難過。東湘意外地說，我還以為你出櫃了。我說，我是不會出櫃的。我媽，她希望我能結婚，給她生一個孫女。東湘沒有說什麼，他是聰明的。如果他忽然說句“別在意你媽的意思，你的愛情是你的。”我會很反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