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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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記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散漫,開始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淺,以至於後來漸漸的褪色都沒有發覺。
那是中考結束第七天的一個午後,七月的陽光毫不憐惜的直射在地麵上,水麵被風吹起了褶皺,反射的光閃得刺眼,路邊香樟樹的陰影稀稀落落的鋪滿了整條道路,參差著向著遠處蔓延過去。
陳天放正借著飯後的酒勁對秦遙說:“阿遙,以後要找男朋友必須要比我好的,差的我可不幹,虧我還追你追得那麼辛苦。”季東在一旁拍著少年的肩膀訕笑。被點名的少女則低著頭,在石椅上刻著什麼,蘇涼背靠著樹,沉默不語。
哢嚓——
一瞬間的定格。
然後就像幾束光,穿過某種介質,再向著不同的方向散射出去。
而那陳舊的屋楹,卻還是曾經的模樣,不管時光走了有多遠,吹不走的塵埃,越來越淺的劃痕,漸漸模糊的倒影,記錄著的往事。我也曾幻想過,多少年後,我們會再次在某個路口,沒有握手,沒有擁抱,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問候,然後再是點點滴滴的往事浮出水麵。
其實並不是我在最美好的時光裏遇見了你們,而是有了你們,我才有了最美好的時光。
一:
——喂,想什麼呢你。
——呃?
從回憶中驚醒的少年抬起頭,正對上少女有些嗔怪的目光,抱歉的笑了笑。
此時已經離放學有一段時間了,教室裏隻剩下蘇涼和秦遙兩個人,所以顯得格外空曠。就算校園裏也沒幾個人了吧。畢竟對於學生來說,放學確實是件幸福的事。
“喏,雖然你不是紳士,但至少也得裝一下吧。”秦遙笑著把一袋垃圾遞給蘇涼。
蘇涼微笑著接過。
“嗯,真乖。”秦遙露出衣服媽媽誇讚孩子時的表情。
少年微微皺了下眉。
“嗬嗬,我是不是很犯賤。”
“嗯,有點。”
“去死!”
少女揮起粉拳,打在了少年的背上,兩人打鬧著出了教室。
之後,教室裏就沒再有別的聲音了,隻剩下窗外的樹枝枯葉,無聲的搖曳。
到了十月中旬,日子似乎就過得越來越快了,風一吹過,樹葉就會嘩嘩的往下落,盡管每天都有人打掃,但還是趕不上樹葉下落的速度,沒多久,就會把灰色的水泥路再次遮蓋住。
聽說,櫻花下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那麼落葉呢?
可能會更快一點吧。
經過垃圾箱的時候,蘇涼揮了下手,手中的垃圾袋便以一道弧形的拋物線,準確的落入了垃圾箱中。
秦遙在一旁用一種“這麼沒素質”的目光盯著蘇涼看,不料到卻被少年瞪了回來。
來到車庫,在稀稀拉拉的幾輛自行車中間,很快便發現了季東低著頭看書的身影。見兩人過來,就打了聲招呼。
“怎麼這麼慢。”
“額——掃地呢,所以就耽擱了,嗬嗬。”秦遙抱歉地笑道。
要是自己動作快點,可能會更快吧。
“噢,這樣啊,那走吧。”季東收起書本,轉身跨上了自行車。
三人腳下一踩,便出了車庫。
夕陽在天邊沉沉的掛著,光線把所有事物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幾隻不知名的鳥在頭頂飛過,飛向了學校西邊的樹林,不時的發出清脆的鳴叫聲,在此刻的校園中顯得格外悠遠。
出了校門,便是寬寬的大馬路,路邊的站點上也早已沒有了等車的人。
三人並排騎在路上,季東和蘇涼在兩邊,秦遙在中間,似乎在幾人相遇時起,就達成了這種協議。
當初在初中的時候,陳天放也在的。每天上下學路上,都是他打頭陣,三人半包圍著秦遙。少女時不時的就會發出女王般的笑聲,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到如此被嗬護的感覺的,於是每當少女喊出“護駕”兩個字時,少年們都會團團圍住她。
也許,早就習慣了那種被嗬護的感覺。
也許,早就習慣了嗬護別人的感覺。
也許,在那些青澀的歲月裏,有了彼此的嗬護,才不至於顯得那麼空白,也不至於在低頭落淚時都沒有人安慰。
還有,現在夕陽映射在路麵上的影子,也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陳天放那小子最近怎麼樣了,聽說技術學校裏邊挺亂的,話說,也好久沒聯係了吧。”季東對著身邊的兩人問。
“不清楚。”蘇涼淡淡的答道。
“應該,沒事的吧,他那麼大個人了,總會照顧自己的。”秦遙幽幽的說。
“咦咦咦——”身邊的的兩個少年同時發出了一樣的音節。
“你們一直有聯係?”
“哪有。”
“到底有沒有?”
“沒有!!”
“看看看,還說沒有,臉紅了都。”
“去死啊——”
空氣中,晚風吹過,帶著一種黃昏特有的安詳。
路上的那三道身影,隨著夕陽的墜落,也被拉得越來越長,越來越窄,直到變成了一條直線,再消失不見,好似從未存在過。
季東像以往一樣,頭也不回的揮揮手,一下鑽入了有些昏暗的弄堂。另外兩人看了一會兒,然後也走了,因為還經過兩個弄堂才是自己家。
就因為隔了那麼點距離,才會一直害怕會失去,害怕會一去不回。
雖然毫無根據可尋。
剛拐進那天熟悉的弄堂,就聽見了小賣鋪王大媽的聲音:“阿涼、阿遙,回來啦。”
“嗯!”
兩人同時笑著回應著。
然後繼續走。
“我到家了哦。”秦遙在自己家門口停了下來,說話的時候那片唄劉海擋住光的部分形成了一大塊陰影。
“嗯,快進去吧。”
少女應了一聲,便小跑著進去了。
蘇涼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內,才再次踩下腳踏板,離去。
長長的弄堂兩邊是高高的白牆,因為陽光射不到地麵的緣故,弄堂裏總會感覺很潮濕。
走道邊上整整齊齊的堆著木酒箱和一些瓶瓶罐罐,很久都沒有人去動,上邊已積了一層厚厚的泥垢。
弄堂裏沒有庭院的人家,會在牆上釘兩顆釘子,係上線然後用來晾衣服。每次晾上剛洗的衣服,地上都會留下一灘水漬,而在那些沒有風和陽光的日子裏,衣服往往會掛上一個星期都不一定會幹,即使幹了,也會有一股黴黴的味道。
每家的庭院中,都會有一顆陳年古樹,也不知道是何時遺留至今的了。古樹就像一位七旬老人,佝僂著背立在一角,枯瘦的枝幹彎曲蔓延且帶著棱角,和那被雨水衝刷的灰白的高牆一樣,寫滿了滄桑。
可能它們還留有前人的念想吧,所以還佇立著,守護著一方。
蘇涼推開了那扇再熟悉不過的紅色油漆門,看見姐姐蘇夏正拿著水壺澆花,白皙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也許聽見了開門聲,把頭轉了過來,見是蘇涼,臉上立馬堆滿了笑容。
“回來啦,好晚了哎。”
“額,等阿遙掃地呢,所以就回來晚了。”
“噢,飯做好了,洗下手過來吃吧。”
“額嗯。”
蘇涼停好自行車,然後進屋洗了下手,便拿起蘇夏為自己準備的碗筷,大口吃了起來。
菜色多少是簡陋了點,看蘇涼吃的這麼賣力,也就欣慰的笑了。
窗子開著,有些微涼的秋風吹進了屋子,把蘇涼前額的劉海吹得晃來晃去,就好像在催眠一樣。
“阿涼,頭發長了,該剪剪了。”蘇夏幫弟弟捋了捋有些淩亂的頭發。
“嗯,明天就去剪。”
飯後蘇涼習慣性的幫姐姐洗了碗筷,然後回房做功課去了。
靠在寫字台上,蘇涼時不時的就會走神一會兒。
寫字台玻璃下壓著一張張的照片,有父母的,有姐姐的,還有自己的,其中有一張全家福,被放置在了最中間,那時的蘇涼才五歲,照片上的人兒正笑得燦爛。
為了生計,父母每年隻在春節回來一趟,每次回來都會帶回來很多吃的穿的,於是那一日,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姐弟兩一年的期待。
但願一切都好吧。
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