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對6歲時的記憶應該不會很深，但對於曲水，這年發生的事情卻是讓他刻骨銘心的。
    “知道她是誰嗎？她是你媽媽”曲城對曲水說道，曲水一看，是爸爸經常畫也是唯一畫過的那個女人。
    “媽媽？”
    “你想見她嗎？她走的時候，你才1歲多，現在你都6歲了，不知道媽媽還認不認得你”曲城沒有回答曲水，看著手裏的畫像，自顧自地說道。
    “明天是媽媽生日，爸爸帶你去看她好嗎”
    “生日？”曲水不解，他從來沒過過生日。曲城還是沒有回答他，似乎沉浸在自己悲傷的過往中。
    當天曲城就帶著曲水離開了，曲水第一次坐了長長的火車到達S市，坐了一夜的火車，曲水趴在曲城腿上睡得極為不安穩，到站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爸爸說先帶他去看看以前和媽媽讀過的學校，他不記得那時候看到的S大具體是什麼樣子了，隻記得曲城牽著他的手走過一條長長的蜿蜒曲折的鵝卵小道，走久了，磨得曲水腳板生疼，但他不敢跟曲城說，他感覺那天的爸爸很不一樣，他不得不緊緊抓著爸爸的手，感覺一鬆開，爸爸就會永遠消失一樣。在校園裏他還看到很多不知道名字的花花草草樹樹，還有古香古色的亭子，開著荷花的池塘，霎是漂亮。
    曲城說帶他看一棵樹，說上麵刻著他與媽媽的名字，他們來到一顆古老的大榕樹下，那棵樹枝繁葉茂，幾乎要幾個人圍成一個圈才能抱住。
    上麵掛滿和紅紅綠綠的小木牌、許願瓶之類的，曲城說那是一顆已經幾百年的老榕樹了，隻要把願望掛在上麵，它就會幫你實現願望。
    曲城又說，他和媽媽看榕樹上的願望太多了，怕榕樹搞不清楚，就悄悄在樹幹上刻下了自己的願望。
    曲水不大懂，他也不知道爸爸有沒有找到他們曾經刻上去的願望……
    中午曲城帶他到校門口的小餐館吃了飯，“當時還以為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孩，還經常帶她來這種小地方吃飯，想必她那時是遷就我了”曲城自顧自地說道，“我們就當碰碰運氣吧，看她過得好不好，如果看不到就算了……”
    氣氛無比壓抑，曲水默默地吃著飯，很多東西他都不懂，感覺爸爸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知道爸爸不開心，他想問爸爸，想安慰爸爸，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便一直沉默著。
    “到新府街9號”曲城對的士司機說道。
    車子在一棟華貴的別墅麵前停了下來，門口還擺著兩座石獅，顯得莊嚴氣派。曲水第一次看這麼漂亮的房子，大門進去後有一個很大的花園。要穿過這個花園，才能到達裏屋，就跟電視裏演的一樣。
    裏麵似乎在舉辦者什麼宴會，裝扮得極為喜慶，又嘈雜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聽起來很熱鬧。
    曲城牽著曲水的手站在門口，有個傭人很有禮貌地問道“你們也是來參加小姐生日宴嗎，趕快進去吧，嘉賓都到齊了，小姐和姑爺因為路上有點堵車還沒來，不過應該馬上就到了”
    “姑爺……嚴婕她……結婚了嗎？”曲水感覺爸爸的聲音在顫抖。
    “早幾年就結婚了，小少爺都2歲了，難道您不知道？”傭人一臉疑問
    “我……很多年沒見她了”
    “原來是這樣啊，想必您是小姐好朋友吧，小姐見到您一定很高興，你們先自行進去吧，我到那邊幫忙去了”……
    曲城牽著曲水的手走了進去，花園很大，還有很多鬱鬱蔥蔥的樹，一聲汽笛響起，曲水回頭一看，一輛黑色轎車行駛進來。
    “是小姐和李先生回來了”一個傭人連忙跑過去開車門。
    曲城連忙拉著曲水躲在一顆樹後麵，曲水感覺爸爸握著他的手在慢慢發緊。
    “小姐他們回來了，先生，您怎麼站在這裏，不進房裏去”剛剛跟曲城交談的傭人跑過來說道。
    “等嚴婕先進去，我晚點再進去，到時候給她一個驚喜”曲水感覺爸爸的聲音有絲絲顫抖。
    “哦，我明白了”傭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忙忙點頭，沒有絲毫懷疑地走開了。
    “叫你早點出門，看吧，堵車這麼久，那麼多親朋好友等著，待會還不知道怎麼罰我們”一聲清亮的女聲響起，夾雜著一絲埋怨與撒嬌，聽起來幸福無比。
    曲水看到那個女人，臉跟他看到的爸爸畫像上的還是一樣的，隻是頭發不再是長長的直發，而是高高地挽了一個美麗發鬢，穿著黑色的晚禮服，珠光寶氣，豔光四射，熟悉又陌生。
    “老婆，你不能怪我，都是這個小鬼，吵著要這個要那個的，耽誤了不少時間”一個高大的男人牽過女人的手，一隻手裏還抱著個2歲左右的小孩，小孩子穿著一身小西裝，打著領結，五官精致，臉上肉嘟嘟的，大大的眼睛東張西望，十分可愛。
    “不準把責任推到寶寶身上，哼”
    “就你嬌慣著他，早晚養成無法無天的性子”
    “要你管，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出來的我當然要慣著了”
    “是是是，我錯了，老婆幸苦了”
    “這還差不多，都是爸媽，非要給我舉辦這個生日宴，還請那麼多人，其實，隻要你陪我過就足夠了”女人嬌嗔地說道
    “寶貝，晚上我再單獨給你過，爸媽也是一番苦心，再說，他們也想趁這次機會把他們的寶貝孫子介紹給大家”
    ……
    曲水看著他們從自己麵前走過，小孩突然發現了曲水父子，眼睛一亮，哇哇大叫，身體在男人身上扭著，
    “乖乖別亂動，爸爸都要抱不住了，你就安分點，別折騰爸爸了”男人鬆開了牽著女人的手，朝小孩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他們是背朝著曲城父子的，並沒有回頭看。
    小孩小手還是興奮地拍打著男人的肩膀。
    “噓……”曲水朝小孩做出了個噓的動作，小孩似乎看懂了，不在亂動，朝著曲水咯咯地笑。
    ……
    兩人身影越來越遠，直到進了遠處的房門，曲水發現爸爸還是拉著他的手一動不動。
    “爸爸、爸爸……”
    “什麼”曲水叫了幾聲，曲城才反應過來。
    “爸爸，你抓疼我了”曲城連忙鬆開手，發現曲水的手被自己捏的發紅，而自己的手掌心，布滿了汗水……
    曲城呆呆地站在那裏，仿佛丟了魂魄一樣，沒有任何生氣。
    “爸爸你沒事吧”曲水擔憂地問道
    “沒……沒事，我們回去吧”曲城失魂落魄地說道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爸爸自殺了，那時候奶奶整整2個月沒去擺攤，每天在家以淚洗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