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從小與爸爸奶奶生活在一起，他從小就沒見過媽媽，偶爾問起奶奶，奶奶也是滿口不滿，什麼沒良心啊，賤人啊之類的，然後就是一陣罵罵咧咧，都是些不好的話，曲水漸漸就不在問起。
    奶奶是個擺攤賣水果的，每天天還沒亮就要到水果市場去進貨，晚上很晚才回家，生活的壓力導致奶奶的脾氣不是很好，但是對曲水還算好。
    有時候曲水很想幫奶奶去幹點活，但是他太小了，手腳也不夠麻利，奶奶閑他礙事，就讓曲水站一邊去，有時她會大聲地朝爸爸房裏說道：阿水這麼小就想著幫奶奶幹活，沒白養，不像有些人，幾十歲的人成天在家裏寫寫畫畫，也不知道出去找份工作，什麼事都不幹，還花了那麼多錢讀了那麼多年書，成天在家守著那些死東西能當飯吃麼……
    曲水知道奶奶是在說爸爸，在他的印象中爸爸很少出門，經常不是在房間裏畫畫，就是守著客廳那台老舊的彩色電視，有時甚至一整天呆在房間，餓了才出來吃點東西。
    但是曲水覺得爸爸有一雙神奇的手，能把很多抽象的東西刷刷刷地印在紙上，爸爸畫的很多東西曲水都是看不懂的，比如說有時候看到整張紙上的天空，大片大片的夕陽，漫天的紅，卻又無端生出幾雙眼來，感覺從地獄爬出來似的，直溜溜地盯著你，看得人毛骨悚然……
    爸爸的畫裏很少有人物畫，曲水看到過幾張，都是同一個人，曲水不知道怎麼形容那個人，隻是覺得她很好看，畫裏的人有著一頭長長的直發，垂落在肩上，一雙眼睛黑如點漆，或開朗大笑，或低眉凝思，或微笑回眸，無論哪一種表情，都是那麼生動靈希，如同陽光下閃爍著細膩透明的光。
    奶奶越來越看不慣爸爸畫這些東西，經常罵咧著爸爸沒出息，也不許曲水去看爸爸畫畫，說早知道如此當年就不應該讓爸爸學這沒用的東西。
    奶奶又在罵爸爸了，曲水躲在房間裏哭，都是因為自己，如果今天在水果攤不多嘴，奶奶就不會找爸爸吵了。
    下午在奶奶去水果攤，見到鎮上的王嫂牽著孫女甜甜來買水果。曲水看到甜甜背著個粉紅顏色的漂亮包包，曲水也經常看到其他一些小孩都會背個包包走過，今天忍不住好奇便問道：“你每天都背著這個包包是去幹什麼啊？”
    “這你都不知道。我背著書包當然是去讀書，難道你沒去過嗎”小甜甜一臉得意地說道。
    曲水搖搖頭，他確實還不太懂，家裏很多書曲水卻是知道的。
    “喲，讀書都不知道，你這孫子也這麼大了，難道還沒進過學校嗎”王嫂對著奶奶說道。
    “孩子還小，今年錯過報名時間了，明年再去也一樣”奶奶一臉尷尬地說道
    “孩子讀書的事可是耽誤不得的啊，電視上不是說不能輸在起跑線上麼，難道你孫子連幼兒園也沒上？”
    ……
    因為曲水無心的問話，奶奶麵子上漸漸掛不住了，導致回家後跟曲城的這場罵戰。
    “老娘花了那麼多錢累死累活撫養你這麼大了有什麼用，都說養兒防老，你看隔壁家的王嫂，年紀沒我大，早幾年就在家帶帶小孩，每天在樓下扭扭秧歌，我這麼大年紀了，不說讓你養我，你還讓我那麼不省心，為了個嚴婕那個賤女人整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像樣嗎……上次叫你去相親，人家好好的一個姑娘沒嫌棄你帶個拖油瓶，雖然年紀大點，又勤快又能幹，配你怎麼就配不上了，天下女人那麼多，你就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嗎……”奶奶的嗓門很大，偶爾還伴隨著東西摔破的聲音，爸爸依舊一句話都沒說，曲水躲在房間裏，聽得心驚肉跳，奶奶越來越氣，罵得也越來越難聽，曲水終於走了出去，拉住奶奶叫奶奶不要再罵了。
    奶奶又一把抓住曲水：“你看看，你的兒子都6歲了，你像個當爸爸的人嗎，別家的孩子3歲就送去幼兒園了，6歲都已經讀小學一年級了，你有本事生出來怎麼就不好好養，這些事還要我操心嗎？對你們兄妹倆我就操了一輩子的心，辛辛苦苦供你們吃供你們穿供你們讀大學，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的，一個跑去國外幾年不見音訊，一個在家要死不活，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該生你們，我怎麼就這麼命苦啊……”說著說著，奶奶抱著曲水開始嚎啕大哭。
    “奶奶不要哭了”曲水用衣袖擦著奶奶的淚水，也跟著哭了起來……
    “媽，對不起……”曲城跪下了，祖孫三人第一次哭成一團。
    “媽，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要理清今後要走的路”曲城的聲音裏，有著無盡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