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反間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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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莫一寧裸露著上身,胸膛和肩膀上纏滿紗布,雙手撐在膝蓋上狂笑不止。
自從剛才回到軍營,得知在出兵時,營裏的糧草被燒毀了一大半,莫一寧就這樣笑著,整個帳篷的將領都莫名其妙看著他。
“你們先下去吧,寡人自有分寸。”笑夠了,莫一寧才說。
眾人紛紛退下,原本擁擠的帳篷一下冷清起來,如歌擔憂地看著渾身是傷的他說:“大王,你沒事吧?”
“沒事,寡人好得很。”莫一寧笑著道。
可是如歌卻完全不這樣想,莫一寧太詭異了,完全不像是那個內斂的大王。有種預感,這場關乎沙國生死存亡的戰爭,仿佛變成了他和忘憂的遊戲,一場情人之間互相征服的遊戲。
想到此,如歌不由地膽戰心驚。忘憂也好,景虹也好,這個人一如當年,留不得,絕對留不得!
大戰告捷,沙國連出動了青龍衛,也未能順利攻到城門下,於是景瑜下令,全軍凡是參加今次戰役者,皆記三等功勳一次,大開宴席慶祝以酒慰勞。席上,副帥忘憂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眾人紛紛相爭敬酒,大歎英雄出少年。
忘憂來者不拒,不知道喝了多少,微醺的模樣迷離的眼神,舉杯談笑時竟帶了幾分風情。也不知道誰先開的頭,取笑到他的俊俏的相貌,倒有幾分與主帥相像,眾人細心看了下,便紛紛附和成一片。
“大家何必驚訝,天下的美男不都有幾分相像麼?”景瑜打趣地道。
“不對,我怎麼越看越覺得副帥的模樣和主帥太像了,連眉毛都一樣。”一位將領說。
忘憂有點不利索地站起身,一手拍在酒壇上:“再像又如何?主帥乃是尊貴的太子,我這卑賤之身哪能相比。”
說完便舉起酒壇,仰頭灌了一大口,嬉笑間竟讓人覺得有幾分蒼涼。
景瑜怕他再喝下去會說多了話,上前搶過酒壇,扶住他道:“副帥莫要逞強,醉了就讓本太子送你回去。”
“醉了?”忘憂有點迷茫地看著他。
“是,你醉了。”景瑜說。
“醉得好!”忘憂搭住他的肩膀,感歎道:“生逢亂世夢不寐,國難當頭孰能免,且笑把酒對今朝,莫笑白骨亂蓬篙。”
忘憂自小被拓拔月養大,難免受他的影響,對生命總是多了幾分憐憫。短短的二十個字,吟出多少無奈辛酸。
原本因為打了勝仗而得意的人們,情緒因為他的話而且低落了許多,原本熱鬧的場麵一下靜下來,夾帶著幾許感傷在空氣中散開。
突然被他主動觸碰,景瑜竟然怔住,感覺到肩膀上手掌的熱力,仿佛能穿透衣衫滲進皮膚裏。他拿起杯酒,從容地掩飾著剛才的失態,卻在無意中看到忘憂那迷離而憂鬱的眼角,忽然,心裏像被什麼刺了下。
“來,敬那些躺在城牆下的兄弟一杯,願他們安心上路,這城我們繼續幫他們守下去!”忘憂又把酒壇從景瑜那拿了過來。
“對!”景瑜也拿將酒杯舉起:“一定要讓犧牲的兄弟看到,絕不會讓沙賊活著過金川關!”
“喝!”眾人紛紛舉杯好呼。
月亮圓圓的掛在天上,軍營裏傳來陣陣竹杠敲打的聲音,平時這些三大五粗的漢子搭著肩膀,唱著來自家鄉的民謠。所有人臉上都蕩漾著笑容,舉起手中的杯子或者碗,用力地相碰,把酒水盡情地濺到對方臉上。
明天,或者後天,誰又知道自己何時會變成戰場上的白骨,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忘憂忍住陣陣作嘔,從喧鬧的人群中退了出來,悄然無聲地回到住所,看著冷清的月色,竟然有幾分孤獨。景瑜雖然一直得體坐在席上,可目光卻不自覺隨著他流轉,當看到忘憂離開時,他剛想起身卻被一旁的將軍攔住敬酒。
他又想起了莫一寧,想著他抓住自己的手不放時的表情,忘憂甚至忍不住想,如果當時他也掉下了沼澤裏多好,那麼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抱住他。
如果當時一起死了多好。
歎了口氣,忘憂摸索著火石,醉醺醺地點了很久才把台上的蠟燭點亮,隨著光眼前漸漸明亮,竟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房裏。
“你……”忘憂手中的火石掉落,驚訝地看著他:“你瘋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幽暗的光線裏,莫一寧的黑色鬥篷遮住了他的眼,隻看到略略蒼白的唇,他不知道在屋裏站了多久,也許一開始便把忘憂哀傷的歎息聽到了耳裏。忘憂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人瘋了,隻要他大喊一聲,不用多久這間屋子就會被人團團圍住。
然後,莫一寧會被垛成碎塊,碎到連他也無法想象的地步。
莫一寧沒說話,隻是上前把他拉進自己懷裏,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抬起忘憂的下顎,毫無預兆地吻了下去。
強勁的力道,狂熱而凶悍的吻,仿佛要將他的一切吃掉,吞噬吞噬,吞噬他的身體,吞噬他的生命。
他的胳膊勒住了忘憂的脖子,讓他無法發出半點聲響,甚至連呼吸都十分困難。當忘憂張嘴想要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時,莫一寧潤濕的舌頭趁機滑進了口中,挑逗著他的敏感,在他口腔遊移,占滿了一切。
也許是酒精作祟,忘憂推開他的手一點力也沒有,隻能任意地被莫一寧索取著。直到被放開,他才得以解脫,除了拚命地呼吸外腦裏一片空白。
“你喝醉了?”莫一寧看著他微紅的臉說。
忘憂甩開了他,踉蹌地退了兩步,有點不可置信和羞辱地瞪著他,就在剛才被莫一寧強吻的時候,竟然會讓他有種沉醉的感覺。
“你到底怎麼進到軍營裏的!”忘憂問。
莫一寧笑笑,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手裏有金川關的布防圖,所以按照圖上畫的密道潛進來的。白色的紗布纏滿他的手臂和胸膛,失去血色的蒼白的臉龐,在幽幽的燭光中朦朧不清,惟獨那深邃的眼眸,堅定得讓人無法忽視。
他有更重要的事問忘憂:“願意跟寡人走嗎?”
“跟你走?”忘憂看著他,見莫一寧點點頭他冷笑了聲:“然後呢?去沙國的軍營裏?給你當王妃嗎?在躺床上討你的歡心?”
“虹兒,別這樣……”莫一寧對上他的眼睛說:“你明明心裏有寡人,不然…不然為何今日會落淚?”
不然,他此時也不會出現在這裏,為了忘憂的眼淚,他冒著巨大的風險而來。
記起當時的情形,忘憂頓時難堪無比,被一個敵人所救也算了,偏偏他還流下眼淚。一咬牙,他把掛在床頭的佩劍抽了出來,伸出左手就砍下去。
“這隻手,就當作是還你今日的救命之恩,從此兩不相欠!”忘憂說。
莫一寧撲上去,抓住了劍刃,掌心傳來的刺痛讓他蹙了下眉:“兩不相欠?虹兒,你竟然如此絕情!”
忽明忽暗的燭火下,是莫一寧熠熠發亮的眼睛,他的血滴在了手背上,忘憂像被燙到般鬆開了劍,三尺銀色青鋒掉落到地上,發出一陣零細的響聲。
“我不叫虹兒!”忘憂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吼:“為什麼!我問你為什麼一直糾纏不清!你到底要怎麼樣才放過我!我把命還給你好不好?”
他快要崩潰的神色,讓莫一寧心中一痛,抱住忘憂柔聲說:“好,寡人不逼你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隻要好好活下去就夠了。”
當被熟悉而平穩的氣息溫暖的包圍,那一刻,忘憂一直苦苦矗立的心牆,竟有點搖搖欲塌的感覺,他忽然潸然淚下,那眼淚清清亮亮的滴落下來。
沒錯,他是恨莫一寧,可是他更恨自己,即使不管付出再怎麼努力,在他麵前自己就像一個毫無防備的孩子。忘憂是多麼努力想要追趕上這個男人,拚命地拉短兩人的距離,可是到了此時,他才知道自己永遠辦不到。
原來他所謂的堅強,敵不過這個人的一個懷抱。
“別哭,別哭……”莫一寧憐惜地拭去他的淚。
忘憂又怎會知道,自己是他心裏永遠無法痊愈的一道傷。不管莫一寧有多強大,麾下有多少能人良將金戈鐵馬,都抵過他的一滴淚,或者一個笑。
發帶散開,三千青絲飛瀉而落,衣衫輕解,如月色的肌膚浮上一層淡紅。幽幽的燭光下,迷離的的眼眸波光粼粼,兩具身軀不知不覺糾纏在一起。
醉了,便有借口可以放肆。
忘憂知道自己有多瘋狂,跨在他的身上,將他的碩大全數接納到身體裏,讓兩人深深地結合在一起。莫一寧深邃的目光一直凝視著他,他的美,他的媚,他的熱情與倔強,多像一杯誘人的毒酒,讓人欲醉而後快。
世上最無奈之事,莫過於看著時間在眼下一點一點溜走,即使是這樣抱著,吻著,啃咬著,也擋不住似水流逝的光陰。
托住他的腰,莫一寧深深地挺入,喘著氣道:“虹兒…虹兒…跟我走好不好……”
“虹兒…也許……”莫一寧把他的身子拉下,讓他緊緊地貼在自己胸膛上:“也許,你會死的…跟我走好不好?”
“就算死,我也心甘情願。”忘憂說。
他那決然的眼神讓莫一寧失了神,仿佛又看到當年那個隨著他出宮的九王子,那個義無返顧的景虹。
望著他迷亂的表情,忘憂胸口發漲著,既痛卻又滿足。他俯下身,堵住他的嘴,也堵住那些他無法回答的話語。百轉千回,原來在此時他才是完整的,不是那個因愛成恨的景虹,也不是背負著國恨的忘憂。
他,隻是一個人,一個被莫一寧抱在懷裏的愛人。
如此而已,僅此而且……
喝了不少酒,加上剛才一番雲雨,忘憂已熟睡過去,莫一擰把他縮卷成一團的身子摟緊,傾聽那淺淺的呼吸聲。夜的黑漸漸褪去,天空灰蒙蒙一片,莫一寧在他額上輕輕地印下一吻,像是虔誠的朝拜的教徒,不帶一絲褻瀆與欲念。
穿好衣裳後,他將腰間的青龍令解下放在枕邊,最後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而去。
之前那場仗,莫一寧雖然說不刻意輸,但確實沒想過贏,為的隻是讓炎國的軍隊放鬆警惕。
三日後的午夜,所有青龍衛將通過地道潛入城裏,莫一寧已經下令,城裏所有人格殺無論。然後青龍衛會打開城門,讓準備好的大軍長驅直入,屆時,金川關將變成一個慘烈的戰場。
忘憂既不肯隨他而去,莫一寧已盡了人事,可他卻又偏偏狠不下心來聽天命,到底還是留下這令牌,希望到時能保住他的性命。
臨近四月,清明時節雨紛紛。
自從上次大勝了一場,軍中更是士氣如虹,沙國挫敗後最近都沒什麼動靜,派出的探子也回報正為糧草的事發愁,所以忘憂今日才有空出了軍營轉轉。
金川關原本屬於貿易必經的繁華重地,卻不料如今看上去街道荒涼,青石板鋪成的道路,滿地都是淩亂的雜物。原本熱鬧的店鋪,一間間已經關門大吉,連原本掛在門外的招牌都已經殘破不堪,看起來許久無人打理。
忘憂當年去沙國時曾經過這,往日的熙熙攘攘的場麵還曆曆在目,那時眼前的客棧更是門庭若市座無虛席,如今卻連桌椅也找不出完整的一張,這讓他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仿佛去到了另外一個不同的時空裏。
怕受到戰火牽連,許多百姓早已先行離開,留下來的都是些孤苦無依的孩子和病殘無靠的老人。昔日人聲鼎沸的市集,如今隻有幾個衣衫襤褸乞丐偎依在牆邊,看著騎著忘憂軍馬走過,他們的目光充滿悲憤和無奈。
不忍在看下去,想起了金川關當年燈火輝煌的樣子,他心情沉重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戰爭開始到現在持續的三年裏,到底有多少無辜的人飽受戰火摧殘。三年了,一千多個日與夜,對弱小的百姓來說,難熬得像過了好幾十年,卻還不知道戰爭何時才會有結束的一天。
忘憂第一次感到迷茫,這場戰爭,他不知道是否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副帥,你總算回來了!”軍營不遠出一位士兵氣喘噓噓地迎上來。
被打斷了思緒的忘憂回過神來問:“怎麼了?”
“從上午到現在,主帥已經派了好幾撥人去找你,仿佛有什麼急事。”士兵說。
他明明已經交代了午時會回營,按理說他也把軍務處理完了,卻不知道為何景瑜會找得他那麼急。
忘憂帶著困惑著進主帥營,抬眼就看到一雙雙猜疑和質問的眼睛,掛在帳裏的旗幟上那隻白虎,隱隱也感覺得出目光比往日更冷冽和凶殘。景瑜也沉著臉坐在最上方,見他進來更是沉了幾分。
“來人,將他拿下!”景瑜道。
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忘憂已被人按在地上,看著那些氣憤的將士們,他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