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從此與君是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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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是很神奇而且總讓人意想不到,三天後,莫一寧要去接收新攻下的城池,原本是打算帶上景虹同行。可他上次在宴會上的所作做為讓一眾將領不滿,為了平息眾怒安撫人心,莫一寧隻能刻意的冷落他一段日子,獨自率著幾位將軍前去。
如歌是侍衛,必須陪同在大王的身旁,協助景虹出逃一事,他特意交代了如墨幫忙,讓他想辦法在莫一寧回軍營前的幾天裏,把景虹和小亮設法送走。
“王妃,我已想到一個方法能讓你成功離開,並且不會絲毫引人懷疑,隻是不知道王妃可會配合。”如墨壓低聲音道。
景虹聽完原本死沉沉的眼裏恢複了一絲生機,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他:“之前是我無禮了,想不到你還會肯幫我。”
“王妃客氣了,兄長的事也是我的事。”如墨毫無芥蒂地笑笑,臉色變得有點凝重:“我的計劃雖然是天衣無縫,可是隻能讓王妃一個人逃走,而且…必須犧牲另一個人。”
“不行!”景虹立刻搖頭:“小亮也必須一起走,我們兩人絕不能分開。”
他歎了口氣,眼光掃過景虹背後的簾子,頓了良久才說:“我這有顆能令人假死的藥,吃下去二十個時辰內能讓人冰冷僵硬,原本是打算自備以防不時之需,可惜藥卻隻有一顆。”
景虹沒完全聽得明白,蹙起眉頭看著他。
“是這樣的,我們沙國的風俗是人死後十二個時辰內必須入土為安,假如王妃吃下藥後,可以正大光明離開軍營,到時天黑我再把王妃從棺木中救出來即可,隻是以大王的個性,必定回來後會開棺驗屍,到時恐怕……”如歌沒說下去。
以他對莫一寧的了解,開棺後若發現端倪,絕對會立刻命人大肆搜捕,如墨所擔憂的就是他們沒足夠的時間逃脫。
若想安全無險的離開,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具屍體頂替,等莫一寧回來後屍體已經腐爛,一時應該難以查證。而這具屍體,必須年齡和身影都與景虹相似,而在軍營裏的人都是身形魁梧的軍人,隻有一個人可以代替景虹躺進棺材裏。
“謝謝你。”景虹猜到了他接下來的話,感激的苦笑了下:“我絕對不會犧牲小亮,所以到時如果逃不掉,也隻能怪自己命不好。”
如歌眼底閃過一死驚訝,沒想到這個傳聞嬌氣妄為的王子,其實並不是紈絝子弟,倒也是聰明伶俐的人。
“王妃,若是不能按照計劃行事,請恕如墨不能幫忙。”如墨為難地看了看他,接著說下去:“所事情敗露,大王一定會追究,而到時便會查出真相,如墨的命雖然無所謂,但絕不能連累我大哥。”
景虹聽完後隻能無語,那一線的希望又再度覆滅。
如歌歎了口氣,好言相勸:“機會難得,王妃再好好考慮吧,何必為了一個下人而有所顧慮,我晚上再過來一趟。”
“不用考慮了。”景虹淒然一笑:“小亮對於我來說,不是普通的下人那麼簡單,而是能共患難的兄弟。”
“那好吧,我先告退了。”如墨說完便離開。
景虹已經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坐在帳篷裏愁眉苦臉,連天黑了也沒發覺。
“主子……”小亮不知道何時走到了他的身旁。
景虹抬頭一看,卻見他臉色欠佳,連唇都是灰白的。他嚇了一跳,趕緊起身查看,卻發現小亮的手冰冷而不停抖瑟著。
“你怎麼了?”景虹扶著他坐下。
“主子…小亮今生能伺候你…是我最大的福氣…願來生還能陪在主子身邊…一起共患難……”小亮斷斷續續地說。
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呼嘯而來,景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幾乎沒有辦法呼吸:“小亮…別嚇我好嗎…別嚇我!”
他慌張地在小亮身上查看著,最後終於在他的小腹上發現一點殷紅,連忙拉開他的衣服,映如眼簾的奪目的鮮血。顫抖的手指輕輕把貼在肌膚上的布條拿下來,便清楚的看見小腹上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應該是被利器進去後再往一旁拉開。
“不…”景虹一拿下布條,血便爭先恐後地湧出來,他趕緊立刻捂上,卻沾濕了一手。
小亮按住他的手,氣若遊絲地說:“主子…以後小亮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景虹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拚命地湧出來濕了滿臉:“笨蛋!我們不逃就是了!你為什麼要幹傻事!等著我,我馬上去給你找軍醫來!”
他說完立刻起身往外衝,可剛掀開簾子,便聽到後麵有重物倒地的聲音。景虹震了下,用手背拚命地抹去淚水,轉過身往回走。
“真是的…那麼大個人了連坐都坐不好,我不是叫你別動嗎,你怎麼又不聽話了,是不是要我敲你腦門……”景虹邊罵邊蹲下身去扶起小亮。
他像是睡著的孩子,完全任人折騰,景虹花了許多力氣才把小亮的身軀搬到床上,回過頭才看見血跡弄得到處都是。
他呆呆地坐在床邊,明明想大哭想大喊,可是喉嚨卻發不出一個音節,隻感覺整個世界在搖擺不定。直到被潑了一下,原來是冰冷的水兜頭兜臉,他才能聽見如墨焦急的聲音。
“王妃!你沒事吧,我怎麼搖你都沒反應,所以才……”如墨放下水壺解釋著。
“小亮他怎麼了……”景虹抖著音問。
如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著:“他已經去了,王妃請節哀吧。”
麵對生死,如墨倒沒多大感觸,仿佛早已司空見慣,還勸著景虹說:“王妃,你就成全他的心意吧,不然這個人就白白犧牲了。”
景虹想不明白,那麼大的一個人,怎麼說沒了就沒了。他不知道小亮聽到如墨的話後是什麼樣的心情,也不知道他用什麼刺了自己,然後壓著傷口一直堅持走到帳篷裏來。
那麼怕痛的人,連腦袋被敲了一下都會哀號不停,是如何狠得下心這樣傷害自己。以他的年紀和閱曆,很多事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但隻有一點是清楚無比的。
絕不能讓小亮白白犧牲。
於是景虹張開了嘴,毫不猶豫地把如墨給的藥吞了下去。
這夜,軍營裏傳來震驚的消息,王妃在帳篷裏暴斃身亡。留守的幾位將軍都趕來了,帳篷裏一片整潔,沒半縷行凶的痕跡,景虹躺在床上臉色灰白,軍醫檢查完後搖了搖頭,宣布王妃已經死去多時。
所有人沉靜了會,又默默地散開了,反正死的隻是一個無關痛癢的人而已。按風俗是越早下葬越好,於是連夜釘了副棺木,便把景虹匆匆送到軍營的後山樹林中,挖了個坑把棺材埋了下去。
至於王妃身邊那個失蹤的侍從,根本沒有人再提起他,更不會有人知道,他做了一件多麼偉大又愚蠢的事。
當景虹再度醒來,強烈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適應了許久才看到那穿著綠衣天香國色的男人正抱著雙手冷冷地看著。
“若不是許將軍告訴我,你是今年大王選出來的‘塔亞’,我剛才就動手殺了你。”如墨的眼神冷冽無比,讓景虹有種被毒蛇盯住的感覺:“現在,你有多遠就滾多遠,像你這種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根本沒資格留在大王身邊。”
如墨說完便丟下一個包袱,然後揚長而去。
景虹在原地坐了起來,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樹木,身下是片片發黃的枯葉,他抓起一把泥土捧在掌心,這是掩埋著小亮的地方。他撕下一塊衣裳將泥土包好放在懷裏,然後起身往樹林深處走去,景虹沒去撿那個包袱,他不想要如墨的施舍。
懷裏除了泥土,還有一支竹蕭,拓拔月曾說過,他如果走投無路,可以拿著這隻蕭去找一個人。景虹現在並不算走投無路,可是他還是會去找那個人,他需要幫助,需要借助別人的力量變得更強大。
原來是他一味沉溺在夢裏,連拓拔月也早看清了結局,所以才會把這支竹蕭給他,而現在,夢是時候該醒了。
要有足夠的力量,他才能阻止這場戰爭,讓這場因為自己而造下的殺孽停止。
為此,他不惜任何代價。
時光飛逝,一晃就是三年過後。
沙國的軍隊窮凶極惡,一路從紫荊關逼進金川關,已經幾乎攻陷半個炎國。三年來因為受戰火牽連,讓無數的百姓家園盡毀流離失所,許多難民紛紛湧往炎國的都城避難。
而金川關恰恰的炎國重中之重的一道關卡,盤踞在地勢較高的山壁上,兩旁則是大片沼澤,易守難攻。若想進入炎國中心範圍,勢必要經過金川關,並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所以這次攻打金川關,沙王莫一寧親自掛帥上陣,表示絕對不容有失。相同炎國也派了最出色的將領和最精銳的部隊,這一仗的輸贏代表著整個國家的生死存亡,連冰之國和水之國極度關注。
“王,查到了,這次鎮守金川關的主帥是炎國的六王爺。”如歌稟告著。
主帥營裏許多人怔了下,如墨臉色頓時變了變,收在袖口裏的手微微顫抖。
“哼,沒想到會派一個不學無術的王爺出征,難道是小看我們沙國嗎?”其中一位將軍說道。
莫一寧托著下顎,半倚在茶幾上,懶散中帶著讓人不可忽視的氣勢。
他看向如墨,停了許久才問:“你怎麼看?”
如墨上前一步,此時眾人才察覺到他怪異的臉色,一雙星眸更是失去了往日的淡然。
“大王,六王爺乃景煞天之弟,雖然在外人看來是放蕩不羈,可卻一直手握兵權,此人城府極深絕不簡單,這次派他鎮守金川關,我軍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如墨說。
雖然他報告得夠詳細,但莫一寧挑了挑眉毛問:“還有呢?”
“景胤天這人雖然武功平平,但擅長奇門遁甲之術,並且對用毒深有研究,為人心狠手辣不按常理,是狡猾而陰險的對手。”如墨越說臉色越蒼白。
想起那個人的手段,如墨握緊了拳頭,額上更是冒出了細汗。莫一寧對他之前潛伏在炎國的事多少有些了解,並沒再問下去,隻是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
“明日午時,寡人要親自去探探虛實,你們去準備下吧。”莫一寧說。
“是。”眾人領命退去。
帳篷裏剩下他獨自一人時,莫一寧幽幽地歎了口氣,這三年來所見的殺孽太多,感覺到有點疲憊,更想念起那個人天真活潑的笑顏。
這場戰爭,他失去得太多,即使將來把炎國收為己有,也不能彌補曾經流逝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