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知錯而不改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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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後皇宮正殿門前好不熱鬧,擠滿了一大群幸災了禍的人,上至後宮妃嬪下至宮女太監,都一窩瘋的湧到那去。
    堂堂炎國九王子,正跪在殿門前,蒼白的臉上有一塊紅印,破裂的嘴角還泛著血絲。向來橫行無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九王子,竟會像階下囚一樣跪在地上,落魄的享受著太陽的茶毒。
    “我沒眼花吧,他是九殿下嗎?”
    “快看,他臉上竟然還帶著傷。”
    “天啊,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小聲的嘀咕著,滿肚子都是疑問,前天的立冠之禮上,炎王破天荒為他連開百宴,光是恩寵已超越宮裏任何一個人。可今日卻帶著傷,如此憔悴的跪在殿下,讓人想破腦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到晌午,太陽更毒辣,正殿外的人不少反多,紛紛伸長脖子等著看好戲。原本緊閉著的殿門終於徐徐拉開,兩個穿著藏綠色的太監走出來,站在門兩旁恭敬的彎下腰。
    景虹微微地顫抖了下,抬起頭直視著前方,身穿白色王袍的男人威武的出現在眼前。隻見他麵無表情,讓人猜不出情緒,腳下的每一步卻像踩在人心尖上,不怒而威。
    “大王安好。”殿外的人立刻齊刷刷地跪下問安。
    景煞天一眼掃過了下方,全是黑鴉鴉的一片人頭,他最後把目光停在一身狼狽的景虹。
    “你可知錯?”他卻不說平身,反而一開口就問。
    眾人隻能一直跪著,把視線全放到景虹身上,聽到他大聲回:“敢問父王,兒臣何罪之有?”
    抽氣聲紛紛響起,敢用如此強硬的態度和大王說話,景虹是有史以來第一人。
    “孤最後問你一次,你可知錯?”景煞天沒成全大家的好奇,隻是把話重複了一次。
    “既然父王明示不出,兒臣當然沒錯!”景虹擲地有聲地道。
    景煞天聽完扯了扯嘴角,麵上勉強帶出個笑容,卻看得所有人心驚膽戰。炎炎烈日,在帝王陰沉的笑容下,竟能讓人背脊陣陣發涼。
    “來人,九王子大逆不道欺君犯上,吊到擎天柱上鞭仗五十,若有徇私者以死罪論處。”帝王的聲音裏沒一絲起伏。
    此話一出不僅旁人震驚,連景虹自己也怔在當場,擎天柱聳立在皇宮廣場的正中央,數百年來忤逆犯上的王族罪人,不少是被綁在柱子上活活打死的。在炎國的王宮裏,沒有所謂的律條和理由,王的喜怒就是唯一的法律。
    漆黑的鐵鏈子如手腕般粗,四周拉直圍繞台階,白色雲石的階梯一層層向上,雕著白虎圖案的柱子聳立在高台中央,巨大得要三個人才能環抱住。
    景虹雙手被反剪在身後,由兩個侍衛壓著走向台階,垂下的臉讓人看不到表情。剛才在大殿外看熱鬧的人,一直跟隨到擎天柱下,紛紛擦亮眼等著看行刑,平時景虹不屑與宮裏那些虛偽逢迎的人打交道,如今落難更是沒人同情。
    烈日當空,連風吹過來都是熱的,黏黏糊糊的感覺,沉重無比。
    這時忽然看見太子走帶著兩個太監走來,眾人立刻紛紛相讓,景瑜麵無表情地把手翹到身後,冷冷地道:“本太子奉王命前來監刑,開始吧。”
    話語一落,所有人都有看了看景虹,太子和九王子素來不和,是宮裏每個人都知道的事,隻怕這次他是難逃一劫。
    “動刑。”侍衛長見到景虹已經被鎖好在柱子上後喊。
    黑亮的鞭子如疾電般抽過來,即使隔著衣裳也能發出一陣脆響,掩耳不及之勢抽到了景虹的身上。白色的一袍下立刻隱隱浮現一道血痕,隻見他死死的咬出唇,硬是不哼一聲,額上已經大汗淋淋。
    “啪啪啪!”的抽打聲毫不停頓,膽小的宮女早就已經掉頭跑開。
    “虹兒!”一陣悲戚的哭聲傳來,原來是賢妃已由宮女攙扶著踉蹌奔來,一到高台下便哭得地動山搖:“虹兒啊!你怎麼那麼不爭氣啊!惹得大王如此震怒!這可如何是好啊……”
    景虹原本痛得發青的臉色更是扭曲,他立刻偏過頭不看下麵的人一眼,繼續咬著牙忍受鞭刑。雖然台下的人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可景虹對於她的好感,從十一年前就已經徹底消失,剩下的是對她貪慕虛榮的厭倦。
    他從清早就跪在殿下,相信應該母後早已得知,卻一直不敢出現與父王抗爭,到此時才在邢台下狼哭鬼嚎。
    “我的虹兒啊!你要是被活活打死了母後還怎麼活……”賢妃連聲音都哭得沙啞。
    鞭子抽過的地方火辣辣疼著,每道傷痕占到汗水後,更是疼到心坎裏。景虹讓所有人幾乎跌掉了眼珠子,平時看起來細皮嫩肉的少年,剛才硬是挨了五十鞭子,別說求饒,連眼淚都沒淌一滴。
    這時一個年邁的太監走來,眾人認出是時常跟著景煞天的心腹,立刻給他讓出一條道來,連景瑜也退到一旁。
    “傳大王口諭。”洪寶扯著尖細的桑音,看向景虹問:“請問九殿下知錯了沒?”
    景虹還沒答話,賢妃立刻撲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洪公公,你去跟殿下說虹兒知道錯了,他年紀還小一時糊塗才會亂來,請你跟殿下好好解釋,說他再也不敢了。”
    洪寶微微駝背的身軀依然站著,盯著邢台上的景虹:“大王問的是九殿下,其他人無關的人回答一概不算數。”
    賢妃頓時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連眼淚都忘了流,洪寶是直屬景煞天的人,誰的麵子也不給。
    景虹看著母後出糗的模樣,在心裏冷笑了下:“回父王的話,景虹和沙王不過是兩情相悅,何罪之有?”
    眾人嘩然,紛紛變了臉色,隻有洪寶仍不為所動地道:“老奴這就把殿下的話轉告大王,先請九殿下先回去養傷吧。”
    忘著那微駝的背影緩緩遠去,所有人才回過神來,都用鄙夷和不齒的視線朝景虹射去。在他們的眼裏,炎國和沙國之間的地位差別就像是天和地,如今高高在上的王子,竟然會墮落到聲稱喜歡上沙國的人。
    就如鳳凰愛上烏鴉,雄獅愛上老鼠,是多麼荒謬的事情。
    “你…你這個逆子!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竟然喜歡上……”賢妃嬌弱的身軀搖搖欲墜,還是身旁的宮女攙扶才站穩:“簡直是丟人現眼,怎有如此不知廉恥的人,本宮再也不管了!”
    看著侍衛把渾身是傷的景虹抬下來,然後扛起送走,人群才慢慢地散了。
    “殿下,九王子這次可是自找苦吃,惹惱了大王,估計以後都沒好日子過了。”太監小聲地在景瑜身旁說。
    “自作孽,活該。”景瑜冷笑著道。
    可他的眼底卻無一絲笑意,那抹寒光看得太監膽戰心驚,連忙垂下頭去不敢再抬起。
    景虹被侍衛抬回宮殿的路上一直在笑著,那諷刺而冰冷的笑容掛在嘴角,和一身傷痕狼狽的他格外詭異。他猜得一點也沒錯,母後如果知道他犯的是什麼錯,果然第一時間立刻和他劃清界線。
    “殿下…誰敢把你傷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小亮麵無血色的問。
    養和殿裏一眾宮女和太監都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麵,白色的衣袍上一道道都是血痕,頭發淩亂嘴角淤青的人竟然是他們的主子。
    “全都給小王滾出去。”景虹閉著眼睛吼。
    原本滿屋子的人一下跑得清光,隻剩下紅著眼睛的小亮,他擔憂地站在床邊不肯離開。
    “殿下,我去叫大夫來看看……”小亮還沒說完就被景虹打斷。
    “你也滾。”景虹依舊閉著眼。
    過了好一會,景虹才聽到離去的腳步聲,每走幾步就頓一下,應該是不停的回頭看自己。他雖然閉著眼睛,可是根本無法入睡,全身沒一個地方不是在痛著,可是又疲憊不堪,索性就一直閉著眼睛養神。
    腳步聲又再次傳來,景虹怒罵:“滾出去!誰再敢進來小王治他的罪!”
    那步伐卻不退反進,一直走到了床邊,景虹不得不睜開眼,當看到莫一寧的臉時所有怒氣都消散。他就這樣半坐在床邊,幽暗的房間裏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感覺到那雙眼睛深深地看著自己,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
    “你…怎麼會在這裏。”景虹開口打破沉默。
    莫一寧仍深深地看著他,半晌才說:“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你在毀滅自己。”
    “連你也覺得我是個白癡對嗎?”景虹反問著,抓住他的手:“我隻是想幫你而已。”
    撫上他嘴角的傷口,景虹痛得縮了下,卻不避開他的觸摸。
    莫一寧長長地歎了口氣,輕聲道:“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小王說了算。”景虹不屑地說。
    看著他故作輕鬆的表情,莫一寧剛想開口,卻聽到了門外的動靜,於是揉了揉他的頭,像來時那般跳窗而去。
    “虹兒!”拓拔月急匆匆趕來。
    景虹想起身迎接,卻被他一下按住:“別亂動。”
    拓拔月所完放下藥箱,就動手開始扒他的衣服,讓景虹羞得紅了脖子。雖然與拓拔月情同父子,但要一絲不褂地被他看到,還是會感到難堪。
    “別動,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看過。”拓拔月不讓他亂動。
    “那是小時候……”景虹底氣不足地說。
    “閉嘴!”拓拔月低喝。
    景虹還是第一次被他罵,自然不敢再放肆,乖乖地躺著任拓拔月處置。上衣被脫了下來,原本白皙的胸膛上滿是紅痕,斑斑條條地不堪入目。拓拔月拿起傷藥,輕輕地一點一點塗上去,眉毛擰得快打成結。
    反而因為他什麼都不問,景虹倒不安起來:“月大夫,你罵我吧。”
    拓拔月隻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臉上表情又氣又急,手上的動作卻還是那麼輕柔,他越是不出聲景虹越是內疚。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景虹說。
    拓拔月仿佛沒聽到他的話,自顧自地說:“轉身,把背翻過來。”
    景虹立刻照辦,翻身時痛得不住的抽氣,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月大夫,不要不理我……”
    拓拔月依然冷著臉,始終一言不發,幫他上完藥收拾好東西就走。
    “月大夫!”景虹心急的眼眶都濕了:“我隻是喜歡上一個人,這有錯嗎?”
    長長地歎了口氣,拓拔月頭停住腳步:“即使你本身沒有錯,但當大多數人認為你錯了的時候,你就是錯了。”
    “為什麼!錯的是他們,他們看不起人!難道連月大夫也認為我錯了嗎?”景虹不甘地道。
    “虹兒……“拓拔月無奈地說:“在我心裏你永遠不會犯錯,即使有錯也是我錯,是因為我教得不好。”
    “為什麼…為什麼連你也生我的氣。”景虹哽咽著。
    “虹兒,我沒有生你的氣,愛本來就是自由和無罪的,隻是你承擔不起這愛情的後果,好自為之吧。”拓拔月說完便轉身。
    見到他狠心離開,景虹把埋進枕頭裏哭出來,拓拔月雖然沒責罵,但是他一定是傷透了心。即使拓拔月不像別人一樣鄙夷他,但是卻無法告訴他,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他選擇幫莫一寧,卻現在才發現沒人可以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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