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伍·囚夢  第十八章 魔主心意分明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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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陵。
    爅九阡在浮玉宮外的沼澤邊漫步直上,正想徑直返回裏頭,但見一座亭子屹立在身旁死地之上,心中不知為何總有些悶著難受。這片焦土下怨靈堆積,再看那亭子雖隻剩下殘桓之態,但上麵的雕工便可看出此處原來定有玉水瓊林之色,庭園必定堂皇迤邐。
    啞香當年提起的浮玉宮猶如人間蓬萊,結界之外水木清華,結界之內瓊樓玉閣,蛟龍盤於宮頂,仙子花海間嬉戲,處處不雅於天庭。他此番出來,一是對於墨月兒的好奇,二是正想親自瞧瞧浮玉宮的氣勢,可惜此番一來,才發現滄桑之變,早將浮玉宮的前半土地變得比紫江營還要遜色。
    他正兀自沉浸於思緒當中,耳邊卻聽見三聲淨鞭聲響,看來是子堅上將正在整頓兵馬。他心道:“正好,正好。他們這時候忙著,我去找找小娃子。”腳下如踏清風而去,青絲飄柔,霓虹般的衣裳恰如春色旖旎,在寡色焦林間,顯得異常奪目出色。
    香風飄鬱,水軟山溫。
    爅九阡臥於石山之上,俯視下邊爭執的曼馨與古驚鋒。夢琴靜靜地站在屋簷下,目光最終移到了他的身上,卻見爅九阡食指往唇上一比,手裏拿起一顆石子輕輕砸到了古驚鋒的背上。古驚鋒轉身喝道:“誰使的?給爺爺出來!”夢琴嘴角一挑,不想古驚鋒竟然沒有發覺爅九阡的存在,待他自己折騰了一番,隻道:“有時間瞎磨蹭,怎麼不去找找那個凶手?”古驚鋒氣極,冷哼一聲,持起金弓杖對著她,連發了五支金箭,卻比軌金箭小了許多,看起來與普通短箭沒有不同,隻是他心裏清楚墨月兒的重要性,所以不敢要了她性命,就想教訓一下。
    七七見狀,趕緊擋在了曼馨與夢琴身前,雙手捏訣施法,掌間靈光瞬間朝古驚鋒擊去,化作點點落英之狀,輕盈幽美,倒像弄花起舞,而非打鬥。五支金箭看似堅固,卻如以卵擊石,點點花瓣狀物削刀一般,將金箭逐一削的粉碎。古驚鋒又驚了,但並沒有發怒。
    夢琴見情況不對,這時便見七七突然雙足癱軟地倒地不起,曼馨要上前攙扶時,七七卻喊了一聲:“有毒,別過來!”原來那些金箭有毒,粉碎後,更易使人中毒。
    古驚鋒揚眉得意地說道:“是有些本事,不過我的毒你解不了!”
    夢琴深吸一口氣,右掌翻開打出鳳鸞石,左袖由上進取,白魂劍不知何時由身後飛旋而去,這一招竟是下了殺意,沒有留下一點餘地。古驚鋒閃過鳳鸞石,卻沒瞧見白魂劍,眼看便要被它刺穿,雙眼瞪得極大,心想他這下完了。怎知一股勁風從他處發來,把他震出了十步之外,白魂劍緊接著被一掌擊中,彈回之際,來人四隻手指已並作尖頭,刺進了夢琴的胸膛之中,取不走她性命,卻能教她動不了真氣。眾人定眼一看,竟是燕關疆出的手,此時一身便衣,身後站著的是左烈和畢涼宮卿。
    “古先鋒,這是做什麼呀?”左烈低聲笑道,招手示意讓他趕快起來。
    “大王,這災星將微臣的手下都殺害了,今早若不是到後山查看,也不曉得屍身都被埋在了那裏。”古驚鋒雙膝一跪,接著說道:“方才便是要教訓一頓,沒想取她性命,可她卻要取微臣的性命!大王,微臣的手下死的怨啊!”
    燕關疆正想說些什麼,卻見眼前豔麗的身影晃了過去,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古驚鋒已瞪著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畢涼宮卿打量來人一眼,依舊是沒認出他的真實身份。
    爅九阡無視後邊眾人的目光,輕輕地笑了幾聲,道:“這位古小弟,你交出解藥,我便饒了你性命。你不交出來,我就把你的眼皮勾起來,讓烏鴉啄食你的眼珠子,在你的腹部劃上兩三刀,讓野獸抓出你的腸子。你說好不好啊?”他在古驚鋒身上比手作了幾個手勢,悠哉悠哉地,卻字字驚心,不想此話一出,連一向無所動容的畢涼宮卿也不得愣了一下。眼前這個男子將如此惡毒的話說得好似清風雲淡,眉宇間有韜光之色,神色從容,而且適才進到院子裏,他們這麼多人都沒察覺他的存在。
    燕關疆蹙眉問道:“年輕人,你是誰?怎麼會進到這裏來?”
    爅九阡沒有回答,待古驚鋒交出了解藥之後,便笑盈盈地在他身上點了幾下,給曼馨遞了過去。
    左烈不敢輕舉妄動,朝眾人看了一眼,卻見畢涼宮卿法杖上的晶石亮了起來,忽而直趨打出,不知驅動了什麼陣法,竟有詭異的黑氣縈繞開來,向爅九阡飛奔而去。
    “哎呀呀,有趣極了,你竟然是宮卿族人!”爅九阡迎麵而立,右掌伸出,把飛來的黑氣裹於掌間,收緊時像是散開的煙霧,繼而化作塵土,沉澱落地。那一招,竟像是不費吹灰之力。他拍拍手,笑道:“這麼大把年紀了,敢用自身修為發動此陣,您對我是有多麼恨之入骨?小弟也沒那麼老,不可能結什麼梁子,惹您不快吧?”一手把玩起垂下的發絲,笑意更濃。
    畢涼宮卿瞪大了眼睛,法杖使力打在地上,打穿了好深一個洞口。“魔族的人……你到底是誰?”
    “誒,東郡魔王宴請天下諸道門人,但有口氣,便能過來。”爅九阡垂首打量自身衣著,滿意地說道:“我覺著,我這身衣服還不錯,人……也不錯。”
    大夥兒麵麵相覷,都不敢吭聲。燕關疆心裏思量片刻,最終拱手道:“年輕人好本事,就請留下觀禮,可好?”
    “言重啊言重,血祭當日,必來捧場!”爅九阡朝夢琴莞爾一笑,一晃身又不見了蹤影。
    燕關疆瞥了一眼身前的每一個人,最終走前幾步,在曼馨臉上狠狠甩了一記耳光。夢琴秀眉深蹙,抿著嘴強忍下去,這耳光分明是衝著自己來的,隻因不要叫外頭的人見了難看,才拿曼馨頂替。晨曦刺眼,血漬被照得比牡丹還要耀眼,燕關疆甩袖離去,隻說了一聲:“看好你的主子!”畢涼宮卿會意,狡黠的雙眸掃過玉琴閣上下,顯然是對爅九阡的出現耿耿於懷。許久,他才讓左烈將古驚鋒帶到煉丹房去,臨走前在玉琴閣設了一道結界。
    當夜,爅九阡依舊來到玉琴閣前,臥在石山上有如披著霓裳的玉雕,任由月光灑遍他的臉龐。他心道:“宮卿的族人不是早就滅亡了?那個老頭使的分明是宮卿族的陣法,而且非常純熟。看年紀,也是姥姥那一輩了。”
    這時,卻見兩隻白皙的手腕探出了窗戶,挽起窗紗束好。爅九阡定眼一看,原來是夢琴想要吸攝靈氣養傷,她掌間聚氣,肩上的風靈火隱隱約約地燃著,卻又那麼輕徐荏苒。人兒幾次凝神聚氣想要衝破凝固鬱滯的血脈,天靈蓋處卻依舊沒有動靜,可見傷得不淺,一直無法通達小周天。爅九阡歪著腦袋看她,心想傳說中的災星似乎也不過是自身招罪的多,這麼久以來不是軟禁,便是受傷,為何不學學自己的父親?不學學自己?他為魔族,活得多麼自在?要殺就殺,要打就打,不會勉強自己,也不會困住自己。
    嗖一聲響,隨即隻聽見了一聲叫喚道:“姑娘!”
    爅九阡挑眉一看,夢琴悶哼一聲,難受地順著石壁倒下。他躍到玉琴閣前,五指挑動數下,往那門前的結界半拍的輕觸,便打破了封印,眼中敵意瞬間即逝,徑直走到了內室之中。曼馨蹲在夢琴身旁,驚道:“又是你?”
    不容分說,爅九阡上前便將她抱了起來,放到榻上,又將秀蝶幔帳放了下來。曼馨吃驚地要進去,卻被他瞪得嚇退回去,呆愣地站在幔帳之外,不知如何是好。“逞強的姑娘可是一點也不好看哦!”爅九阡邪魅一笑,修長的手指伸到她心房上,抽出了一枚指骨,上邊一滴血也沒有,隻有泛著淡淡月色一般的光澤。他輕聲道:“膽小鬼,不敢讓人知道他是誰,竟然用秘術把一個不相關的東西射過來,便是要你養不好傷,也活不了那麼久。以你現在的身子,一場血祭便會真的要了你的性命啊。”
    兩指搭在她脖子上,隨即探出一股難以壓製的氣息在她身上遊走,似乎催動了什麼。爅九阡封住她的血脈,想要給她傳輸真氣,怎知掌心方才湊近,便感到體內真氣不聽使喚地自己泄流出去,傳進夢琴心房之處。那裏銀光越發亮眼,卻有一點黯淡的朱光,是一種刺鼻的血氣。爅九阡趕緊抽回了手,奇道:“丹鴸的血?那不是月蘿小郡主的小寵物嗎?”
    夢琴隻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卻依稀能聽見爅九阡的說話聲。“什麼月蘿,都是假的!”她這一次,怕是大羅神仙也難救,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加上寒毒與丹血侵身,內外虧空,這副軀體就是一個近乎殘敗的空殼。
    “我知道啊,櫻珞也從來不是真的,可是長姐愛找誰做親戚,就認誰做親戚。倒是你這傷,銀琉內丹就是有意替你吸取靈力和真氣,也會被丹鴸的血毒瞬間擊破潰散。小月蘿果然夠狠……”爅九阡往內室周圍打量了許久,忽而心生一念,道:“有了!”指尖在手腕上劃出了一道口子,曼馨看著倒吸一口涼氣,恐懼之下暈厥了過去。
    血——!為什麼有血?是誰的血?
    什麼也瞧不清,看不見,隻聽見一聲“乖,別動。”話音剛落,唇齒已被一陣滑膩的觸感撬開,嘴裏繼而嚐到了詭異的腥甜味道。她被灌入咽喉的鮮血嗆得不停咳嗽,對方卻始終沒有放開的意思,隻將聲音都吞沒進去。不知過了多久,掙紮了多久,她的眉頭才逐漸放寬,昏死了過去。
    爅九阡抽身坐到一旁,手腕上的傷口已經凝固。他垂首看著昏睡的人兒,一邊舔弄唇上的腥甜,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因血色如朱紅,顯得更加狐媚動人。”伯琰啊伯琰,你就這麼忍心啊?“一手撐住腦袋,便在塌邊陪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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