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蠕變 第十六章 五百春秋結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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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竹園。
火塘添了柴火,上邊吊著個酡顏色與綠色滲雜的陶盉,酒香四溢。
苒墨一邊閱覽身前的《丹經》竹簡,一邊執起酒盞細品佳釀,端的是一派從容無事的模樣。他忽然看向不遠的木門,挑眉道:“來了,怎麼不進來?”
木門被悄然打開,白皙的腳踝越過玄關,來到案前坐下。隻見來人熟練地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個酒盞,將陶盉取下斟滿,自飲一盞,宛若自家庭內喝酒,全然無需顧及主人家的意願。
“藏不住,又何必硬撐呢?現在他還拉得下臉來,你就不怕哪天他大義滅親麼?”苒墨沒有看她,隻是伸手取了酒盞慢慢搖晃著。
“苒墨哥哥知道?”夢琴抹了嘴問道。
“看熱鬧的不止我一個啊,我不去看,自有來說的人。”苒墨說著,悠閑地飲下一口酒。
“看熱鬧的?”夢琴捫心自問,當時在花叢間也沒見其他妖精在場。即便是有,秋夜應該也會察覺。
“你到底在想什麼呢?如果是以前的夢琴,這件事就不會這麼複雜了。”苒墨隨意說道。
夢琴聽言,實在不悅,隻道:“你說的以前是哪個以前?是華山上,天宮的,還是你苒墨大人下界坑人的時候?”
苒墨酒到咽喉,忽然嗆住,險些將酒水又咳出口來。白皙的臉龐上如抹了一層胭脂,他道:“好夢琴,真沒發現你的嘴也那麼不饒人!”準是那無情禦史教的吧?專對付他這把年紀的無助人士!
夢琴冷哼一聲,沒有說話,繼續給自己倒了酒,又將陶盉填滿,置於火塘上。
苒墨瞅著她片刻,問道:“吵了架不去找金璿,倒來找我……是因為我這裏有酒?”
“沒吵架,不過是尋死!”夢琴掃去身上的灰跡,邊道:“我想了好久,玄冥鋒和藻苓刺都殺不死的便隻有翡竹園的苒墨仙君了,不找你找誰?”說完,把《丹經》也一把搶了過來。
苒墨輕笑,這麼諷刺的話,莫不是道中了紅心?任由她第一次在他麵前如此肆無忌憚,他抱胸端坐著,隻細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隻見眼前的人兒蹙起了眉頭,緊握著《丹經》兩側,小嘴緊抿。
三日內必有稀客,那時秋夜便要南下了,可是這小妮子這麼反複無常,到底有什麼方法能讓她也跟上呢?他可不想把夢琴留下來,讓那位寶貝道兄折磨她呀!
若他沒記錯,她去見丹鴸是要尋死,可是聽了秋夜一番說辭,卻在落岩窟靜靜地呆了整天。今天她又反悔要尋死,這隻能說明從頭至尾都是心緒作祟,一直自相矛盾的後果罷了。這小腦袋裏盡是飛來橫去的思潮翻湧,也不知平日想的是什麼。
苒墨搖首淺笑,心想我就賣個順水人情,敲個前浪鼓,給你秋夜小子鋪條明路也好。當下言道:“再過幾日秋夜便要南下了,說是回家裏看看,不過似乎意不在此。”
夢琴放下竹簡,奇道:“南下?這個時候回去?”
苒墨聽她所言,想來秋夜還未向她提及此事,再加上她已經上當,還不如打鐵趁熱的好。他繼續說道:“是啊,這個時候回去,恐怕是另有圖謀。”手裏把玩著酒盞,不時瞥向夢琴,“我記得魔君的領域就在夷陵一帶是吧?你說他會不會……”
“不可能!”夢琴忽然叫道。“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魯莽的人!”
苒墨似笑非笑地點首道:“是這樣沒錯,可是你這幾天讓他受的刺激還少嗎?很難說他會不會失去理智,就衝進了魔君的領域裏。”說完,饒有趣味地看著夢琴,期待她的後話。這個時候,除了等待,也隻有這一點能勾起他那沉浸已久的好奇心。
“這……”夢琴的聲音越發虛弱,最終變得無聲。
苒墨似煞有其事地為她解圍道:“怕的話,和他一起南下不就行了麼?再不然,跟著也是好的。”
夢琴靜靜地望著他,許久沒有說話。
片刻以後,酒盞空去,留下了溫著的玉酒,留下了《丹經》,也留下了苒墨。
茶花源。
一身黃袖藍紋長袍著身的青年坐在了首座,偏席上的秋夜等人看著青年,隻待下文。
那青年不是別人,而是玄武執明神君的徒弟,也是秋夜的師兄,名荊蘇。此番前來自然是奉了玄武之命,到昆侖山協助秋夜。對於他的到來,秋夜沒有感到絲毫意外,換句話說,他是早就料定了荊蘇的出現,所以當日才定了三日後南下的決定。
“各位莫要拘禮,荊蘇是奉了師父之命前來協助秋夜的,以後當好好相處。”荊蘇說著,眼中滿是笑意。他性格開朗,卻處事沉穩,臨危不亂,這也是玄武派他來協助的原因。
壁水聽言執起水袖捂住了嘴,淺笑道:“荊蘇也學了客套話,真是讓我大開眼戒了,嗬嗬!”
荊蘇尷尬道:“壁水,你就別拆我台階了!”
壁水失笑,見秋夜瞥了她一眼,連忙收斂了些。初會總是嚴肅的,盡管不是什麼貴胄大宴,換作其他仙家,恐怕這裏便隻有千篇一律的客套話。秋夜向來藐視這一點,對他來說,既已位列仙班,何必再與凡夫俗子一般話中有話,同僚猜忌?如此下去,與那些凡間朝堂上的千萬鬥惡有何不同?
荊蘇見秋夜一直保持沉默,奇道:“秋夜,你怎麼不說話啊?”
秋夜淡然道:“兩日後,秋夜便要南下了,那時還請師兄好好照料昆侖。”
荊蘇擺手道:“哎,那是一定的!師父說苒墨也在昆侖山,我聽後很是高興,有我倆在,你怕什麼?”
秋夜眼角抽搐,就是因為他們兩個同時出現在昆侖山,他才不放心啊!
“哦,還沒請教,你又是誰?”荊蘇看著金璿問道。
“在下金璿,師承南山渡風子。”金璿拱手作揖道。
“幸會啊,小師弟又多了個好師侄……哎呀,我看不如這樣,小金璿你和小師弟就結拜了個,這樣多親?至於要見證嘛……哎,上有玉帝老兒,下有我和壁水,你們就在這兒拜吧,一點也不折我壽!再不然我把苒墨也叫來,他最愛……”話沒說完,便見荊蘇案上的酒盞裏飛出兩枝冰錐。
荊蘇見狀矮下了頭,卻見秋夜腰間的木笛不知為何躁動起來,一會兒竄出了腰帶的束縛,在半空中展開絲條,將冰柱緊緊包裹,最終隻聽見砰一聲響,冰柱都化作碎片散落了一地,木笛猶如擇主的長劍般,落在了荊蘇攤開的大掌上。
荊蘇露牙淺笑,道:“發那麼大的火做什麼?這鈴鐺送我的麼?”說著,玩心大起,伸手搖著金鈴鐺,卻不時瞥向了秋夜的方向。
秋夜冷眼相視,瞬間衣袂無風飄然,冷氣化作白霧繞梁而來,將他們都包圍其中。金璿受不住寒,運氣以真火罩住了自己,壁水則拂了拂水袖,捂住嘴角邊的笑意。
苒墨剛從外邊進來,踏入玄關時不禁蹙眉,真想把腳抽回離去。他見著前方霧裏的那排明齒和慣例的坐姿,一陣頭疼襲來,心想老朋友你來得真不是時候,看這陣勢定是說話也說得不是時候!那黃袖藍紋的青年正朝自己打起了招呼,不過眼下看起來倒像是求救。
夢琴腳程較慢,隨後而到,看見那屋裏滿是白霧,隻詫異地睜大了眼,渾然間還以為是後堂爐灶起火了。“是不是該做些什麼?”夢琴饒有興趣地問苒墨。
“什麼都別做的好,得讓這傻兄弟來點教訓好記事!”苒墨說著,嘴角弧度彎得更大,看著荊蘇那副樣子,差些笑出聲來。
夢琴試著從霧裏看清裏頭有誰,視線掠過眾人,最終落在了秋夜身上。夢琴道:“秋夜,這麼大的霧是要幹什麼?”話剛出口,這才想起先前在琴潭境穀的尷尬,急忙又低首緘默了。
秋夜回過神來,衣袂停止飄揚,屋裏眾人的身影若隱若現,宛若九重天上的意境。
霧水中,荊蘇隱約看見苒墨身邊的人兒,白衣裹身,身披雲紋鬥蓬,三千青絲垂直腰間,頸上掛著的鈴鐺與自己手上木笛邊的金鈴鐺一模一樣,當下浮出一臉壞笑。他甩了甩袖子端坐著,和顏笑道:“你,過來!”
夢琴眨巴著眼,指著自己道:“上仙指的是我?”
苒墨挑眉道:“荊蘇,我勸你別耍花樣啊!否則等不到他南下,我就得先給你上香了。”
荊蘇擺手道:“怕什麼,一個玩笑還開得起嘛!”說完,腳下如踏浮雲,瞬間已到夢琴身前。他揮著手上的木笛,將它湊近夢琴頸上掛著的鈴鐺,隻見兩個鈴鐺在相離幾寸的距離下,似乎有所感應,相互朝對方搖晃,響起了兩陣清脆的鈴聲。
荊蘇玩味地看著金鈴鐺,問道:“若我沒猜錯,這好像是夾核櫻的果子吧?”
“夾核櫻?”夢琴呢喃著,那是什麼?
“小妖不知道吧?夾核櫻乃一棵靈樹,五百年開一次花,而且傳言提及它和藏福花一樣,都隻為真心相愛之人開花結果。”荊蘇言畢,轉向秋夜又道:“我沒得說錯吧?”
秋夜眼角抽搐,最終隻漠視眾人,自顧飲酒。
這一次茶花源中沒有起霧,隻是多了幾把無良的笑聲和那三腳香爐上的嫋嫋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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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此文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