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蠕變  第五章 我從來隻是夢琴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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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琴淡然地答應了季孫柏的要求,正想問出這次交易中的條件,卻見苒墨猛然揮袖,喝道:“不行!”
    季孫柏微眯了眼,道:“靇彥真君,你以為你的命是怎麼撿回來的?”
    “你小子費什麼話?”苒墨喝聲言罷,轉首又向夢琴說道:“我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能讓你也錯下去!這個交易你不能答應!”
    季孫柏抱胸冷笑,道:“說得真好聽,可是你有權利說這些話嗎?”一針見血,讓苒墨也霎時無言以對,畢竟他說得在理,自己是連一點反駁的理由都沒有。
    夢琴見罵聲漸息,這才幽幽問道:“說吧,你到底要我去取何物?”
    季孫柏向她投於讚賞的目光,笑道:“爽快!那我也開門見山地說了,我要的是沙棠果和英琅塤。隻要你將這兩樣東西取來,我便饒了他的性命!”
    苒墨本是有些消沉,但在聽見季孫柏提及這兩樣物件後,心裏不禁一緊。他皺眉道:“你要英琅塤做什麼?”英琅塤乃槐鬼離侖之物,據說槐江山山中鳥禽、林中鬼怪、恒山靈獸等全以英琅塤為號召令符。英琅塤一響,便是它們俯首稱臣之時。季孫柏想要英琅塤,其中定有陰謀!
    “這個,你不必知道。”冷瞥苒墨一眼,他將目光又轉移到了夢琴身上。“怎麼樣,你答不答應?”
    夢琴道:“如果我不答應,你當如何?”
    季孫柏冷笑道:“不答應?對於沒有利用價值的絆腳石,自然是清理幹淨為好。”
    夢琴尋思片刻,想來自己也沒有打贏他的勝算,不如上山求救,或許還能保得住苒墨的性命。“好,我去!”她待要起身,衣袖卻被苒墨扯住。夢琴苦笑道:“苒墨哥哥,你縱然是有不對,卻也罪不至死。你死了,誰去解釋那場紛亂,誰去幫秋夜攻破敵手?孰輕孰重,該死的還是我。”
    她一字一句說的猶如浮雲過眼,淡的宛若清風過袖,空虛無奈。
    苒墨看出她眼中的自我嘲諷,真與當年被穿透琵琶骨的少女如出一轍。
    他輕歎一聲,看來自己是真的沒有權利去阻止她的一切的決定。“你要小心。”從懷裏拿出一塊紫玉令牌,他又接著吩咐,道:“若被發現,亮出此牌,或許能打破危機。”
    夢琴接過令牌,起身徒然而去。

    槐江山。
    秋夜落在山口前,忽見兩隻鳥首人身的怪物站在他跟前,手裏拿著青銅戟,向他喝道:“來者留名!”
    秋夜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道:“昆侖禦史秋夜來訪,勞煩通報。”
    其一拿了令牌,展翅飛往山上,不出片刻,便又回到了山口。他道:“上仙請進。”
    槐江山。丹砂宮。
    一個長著雙翼的男人從殿堂出來,輕笑道:“多日不見,賢侄可是安好?。”此人便是英招,也稱槐鬼離侖,原來是掌管黃帝玄圃的手下。如今,他一樣是守護著此方的神靈,但已自立宮殿,提名丹砂。
    秋夜回禮道:“再好也不比師伯來得自在啊!”
    二人入宮寒暄幾句,英招方道:“原來這幾年天庭竟發生了這等事情?好在我不必參與,也免了這些麻煩。對了,賢侄來尋我是為何事?”
    秋夜道:“小侄的一個隨從被引進了恒山鬼樹林,若小侄沒猜錯,不時便會上山來取沙棠。”
    英招奇道:“噢?這事倒奇了,是誰敢動你昆侖禦史的隨從,又是誰想貪圖此處原有的沙棠?”他回想當年,沙棠果能治百病的傳言在同道之間傳得沸沸揚揚,致使多方散道妖魔不惜一切手段上山奪寶。那時他一度出言喝斥,卻依然勸說不下,便隻好下了禁令,將擅闖者一概格殺,這才將沙棠風波稍微停息了些。如今怎麼又有人敢冒險上山,這實在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秋夜搖首道:“小侄沒有真憑實據,不敢在此高呼其名,還望師伯莫怪。”
    英招隻道:“小侄言重了,我這便讓下屬放行,你抓緊時間即可。”
    秋夜欠身拱手,道:“多謝師伯,小侄先行告退。”
    槐江山山腳。戊時。
    “好奇怪,這也太靜了……”夢琴呢喃著,一路順著山道前行。她原以為這山口定會有靈獸把守,那時自己再亮出苒墨的玉牌便可,縱是不行,也可從後山進去,何知走了半天,也不見一個鬼影。
    她化作一陣妖風,徑直往槐江山上去,隻見遠處山頭上亮著丹砂宮的燈火,兩旁燃起的巨焰在風中搖曳不定,卻又氣派生威。據說沙棠是在山頭附近,而且生得不多,但既是珍寶,那槐鬼離侖定然是將宮殿建在附近,好方便守護。如此說來,她是該想想辦法繞到宮殿裏才好。
    她正自思量,卻又忽然怔住,隨即感到心房一陣咯噔,由內到外傳來了寒意。
    內丹寒氣開始反噬了。
    該死,發作得真不是時候!夢琴緊攥著心房上的衣襟,將布衫弄得褶皺不堪。抬首望向上空時,隻見那一輪明月皎潔如瑩,以她看來卻是清冷如霜。秋夜說過,每逢月圓之夜,她必受寒毒攻心之苦,尤其十五之夜更是嚴重,她倒是把這給忘了。
    輕微的喘氣間,一團冰涼的霧氣在嘴邊散發開來,看起來就像是漂浮在月間的那層薄霧。她明亮的眸子看著散漫的霧氣,染上了無形的擔憂。
    難道她最終的命運就是凍死在這裏嗎?這樣的死法,實在讓她難以接受,更何況,她還有很多事要辦。遠方的故人已經找到她了,而她也仍然沒有放棄他們的打算。
    她看向不遠的幾株大樹,心想不被月光照到,或許能放緩反噬的效果。走著走著,腳下漸漸失去了知覺,全身猶如一塊大石般越走越沉。眼前一陣朦朧,身子便毫無預兆地向前倒去,卻在迷糊中聽見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夢琴……夢琴……”
    琵琶骨被穿刺的一幕在夢中重新上演,就如一個夢魘般糾纏著她,一直不肯停下。心底細微的聲音在不停地呼喚自己,試圖將她喚醒,她好像有件事還沒辦成,而且還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白皙的掌心握緊又鬆開,隨即趕到暖意滑過掌間,似有似無地撫慰著,若即若離。她貪戀著那股暖意,因不安而蜷縮的小指試圖抓住那片溫暖,卻又忽然找不到它的蹤跡。幽幽地嚶嚀一聲,她終於睜開了疲倦的眸子,從噩夢中醒來。
    隻見上空星羅棋布,月色依然清冷。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還活著,還能這麼看著那輪無情的圓月。她隻知道自己被暖意深深包裹著,舒服得讓她幾乎要出賣自己的意識,又回到適才的昏睡之中。
    “醒了?”低沉渾厚的嗓門在耳邊響起,讓夢琴不由得清醒過來。她抬眼看去,隻見那月光下照亮的姣好輪廓宛若玉石雕塑,雙眸如星辰滿布,柔得堪比天河銀海。眼神相交的瞬間,讓她看得有些欲作流連。
    秋夜道:“怎麼了?”
    夢琴一驚回過神來,想撥開了他的手,卻反被他抓在手裏。她咬牙道:“秋源主,請自重!”
    秋夜臉色一沉,隻道:“你到底要瞞到什麼時候才肯罷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在這之前,請秋源主先把我放了!”稚嫩的嗓音在夜空中響起,卻因氣虛疲憊的關係,乍聽之下,氣若遊絲。她掙紮著想要站起身來,卻被秋夜一把拉回,再次跌入他的懷中。
    秋夜將她環在懷裏,言道:“你何必執著呢?你是怕我問及你藝錦宮的事嗎?我知道在王母身邊的不是你,偷取寶卷的……也不是你。”懷裏的掙紮忽然停下,秋夜低首瞧見了那微微吃驚的麵容,心有所觸。
    “墨月,你可記得你師父壽誕那天,你趁著大家賀壽之時偷偷跑下了山,結果在山穀裏迷路了,還摔傷了腳,我……”
    “別說了!”夢琴忽然喊道,再次想要掙脫秋夜的鉗製。
    “墨月……”
    “我不是墨月——!”嬌小的身影踉蹌站起,在月色的籠罩下,不停顫抖的肩骨清晰可見。“我不是墨月……不是墨月……我從來都隻是夢琴……”她哽咽著說完時,雙腿頓時一軟,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杏眼中蓄滿晶瑩,滿是無處可吐的無奈與無助。
    秋夜心裏一陣抽痛,卻無力安慰,隻能將她又納入懷中輕柔撫慰。壓抑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傳入耳中,秋夜咬牙道:“想哭就哭吧,是大哥哥沒照顧好你。”
    ‘大哥哥’三字出口,瞬間消磨了她心中的偽裝,種種回憶與思念呼之欲出。雙手無意識地緊攥著秋夜的衣襟,她痛哭了一場。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知道她和那個人的分別。
    如果可以重來,她不會把那些秘密都藏在心裏,更不會用著別人的名字虛活了兩百餘年。
    她要以自己的名字活下去,因為那代表著她的存在,她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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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此文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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