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蠕變 第二章 槐江山中覓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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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源。
夢琴坐在廂房對首的石山平台上,依舊這麼將兩隻腳晾在外邊前後搖蕩。自從上次在翡竹園的那場驚心對話,她便再也沒有見到秋夜的蹤影,幾日來也隻有西彥與壁水在茶花源進出往來。
聽壁水所言,婷蘺已隨金璿回了金戈邑,由他來保護安全。至於詳情,壁水一樣賣了關子,隻字不提,縱是追問她也隻道去問問小狐狸,自知奈何不得,便沒多問。兩日後,壁水也不知去了何處,隻留下西彥打理事物。
她這幾天疑慮甚多,卻無人解惑,便也隻好到秋夜的書閣中翻閱一些置於架上的簡牘。其中幾卷她是有些印象,不過對其內容倒是甚為模糊。將近千年前讀下的東西,換作道德真君也未必記得吧?
這時,不遠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朝下望去,原來是西彥早起做事了。忙碌的身影在玄關處晃動,宛若日入時分搖曳的金鞭蘆葦。
夢琴尋思一會兒,俯首問道:“西彥,我問你個問題!”
西彥抬首看她,神情慍怒,卻又有些畏縮。“先說好了三不答:不答壁水去處,不答仙君私事,不答老子私事!好了,你問吧!”
夢琴聽言撲哧一笑,道:“好,三不答就三不答!我隻想問你,是否知道你家仙君去了何處,這應該不在你不答之列吧?”
西彥點首,道:“自然是。仙君去了槐江山,不過你可別想偷溜,他隻讓你知道,沒讓你跟去!”
夢琴聽他答得如此爽快,倒有些存疑,心想之前是如何逼問,也不見他肯透露半句,難不成是嫌她煩了?
西彥見她滿臉質疑,雙手叉腰道:“怎麼,難不成我會騙你?”
“你可冤枉我了,我一個小小的錦鯉精,豈敢懷疑你?”輕輕躍下石山,妙姿宛若搖蓮舞風,白袖飄似雲織錦帛。“你在秋源主身邊那麼多年,也算得上他的左膀右臂,要說誰不能信,也不能不信你吧?”
西彥冷哼一聲,卻沒說話。
夢琴心裏冷笑一著,心想這廝無論年齡道行,那都是處於自己下風的,如今擺著一副狗勢淩人的姿態是想嚇唬她麼?不過自己目前還有事情要辦,倒無需與他一般見識。微微垂眼一笑,她又接著問道:“適才你說你家仙君去了槐江山,那可知他所到之處是山裏何方?”
“仙君要去哪裏,就去哪裏,怎麼會向我說呢?”冷言拋下一句,不想多留,西彥便大步拐到後院去了。
夢琴看著他的背影,似笑非笑。西彥說秋夜去了槐江山,可是槐江山處昆侖東北方向,東有恒山,西有大澤,更是眾仙盤踞之地。這麼一說,倒有些可能,可是苒墨會躲到如此危險的地方麼?當年他到達瀾穀暫住是料定了秋夜的庇護,可是在槐江山也有庇護麼?這便不得而知了。
一股蘭花香味,似有似無地漫溢在空中,聞起來又有些像是來自西國的獨特味道。
夢琴眉頭微蹙,在感到涼意掠過背脊時,不禁打了個哆嗦。她匆忙轉過身去,便見中廳內的案幾上方浮著一團黑煙,忽明忽暗。“你是紫禧嗎?”
那團黑煙散盡,化作人形靠案而臥。她這麼斜躺著,倒讓繡花紫衫襯托出她的婀娜身材,托著腦袋的右手更是毫無遮掩地顯露在外,這一身冰肌玉骨的,狐媚動人,果真是個地道的狐狸精模樣。
紫禧見其目光毫不避諱,當即奇道:“你不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夢琴淡笑著說完,慢步走進中廳內,就坐於紫禧對首。
“為什麼?這句話可是問得有些奇怪?”眉眼一挑,紫禧將她並攜而至的一壺黍酒從案邊拿了起來,指著她又道:“你變了,我不記得你眼中還有這樣的自信。”執起酒壺置於半空,隻見酒水猶如絲線一般細流而下,都進了她的嘴裏。
“什麼意思?”夢琴皺眉說道,卻不知紫禧此話所為何意。
“沒什麼意思,隻是覺得你這點把戲,仙君是肯定會發現的。”紫禧搖了搖手中三分滿的酒壺,輕歎一聲,似有些歎息剩餘不多的酒水。
夢琴頓了頓,道:“我不清楚你要說的是什麼,隻是聽你這番話,倒像是我留在茶花源裏並無好意?”
紫禧咯咯嬌笑幾聲,言道:“紫禧豈敢懷疑你的來意,啊?”坐起身子,一手托著下巴靠在案邊,那眼角一瞥,可謂是風情萬種,可惜夢琴不是男人,對她這些眉眼功夫並無欣賞之意。隻見她撥弄著右邊垂下的一縷頭發,又接著說道:“我不管你是夢魔的人,還是苒墨的人,可是你這麼明目張膽,是怕不被發現麼?”
夢琴聽言,終於明白了,她是以為自己是苒墨或夢魔留在秋夜身邊的暗探。試想,她之前就為苒墨偷了玉酒,還趁秋夜不在的時候私自進了茶花源的密室中,加上夢魔與她關係匪淺,被這麼懷疑倒也不會奇怪。她不置可否,隻輕笑道:“既然你那麼大方,不知你可否再大方一回?”
紫禧眼光在她身上流離片刻,方道:“好,你說說。”
夢琴道:“我要找苒墨。”
紫禧又是一陣嬌笑,道:“你又何必裝傻?適才西彥不是告訴你了嗎?”
夢琴略表微怔,當即呢喃道:“難道真的是在槐江山?”
“我不知道苒墨在何處,不過仙君之前的確去了槐江山。”紫禧冷笑一聲,又道:“不過是生是死,我就不清楚了。”
“多謝告知。”夢琴淡然拋下一句,便起身疾步奔出屋外。她看向槐江山的方向,心裏又想,秋夜當日派西彥四處尋覓苒墨的消息,這下又親自去了一趟槐江山,就憑這點便足以證明苒墨的行蹤。思及此,夢琴心裏一橫,這便啟步往東北去了。
“祝你成功啊,錦鯉。”紫禧在屋中輕輕呢喃道,一臉淡然自若,卻又藏不住那雙眼睛裏的無情。灌下最後一口黍酒,她便將酒壺拋向了屋外,哐啷一聲碎了一地,殘留的佳釀流過草甸,好似天邊破開的小口兒。
槐江山腳。
兩旁山壁夾持,隻留下一個兩尺寬的小道供人出入。夢琴來到那山道外邊,隻見裏頭不遠的大樹下還有個木亭子,裏邊幾個老叟各個穿得一身布衣,粗陋破爛,卻樂滋滋地聚在亭中。好奇之下走前去看,幾個老叟原來是在觀棋。眾人之間坐著兩個孩童正在下棋,用的卻是些碎石子,並無黑白之分,也不知那兩個孩童如何分辨得出哪一個才是自己的棋子。
夢琴道:“棋也能這樣下?”
一個老叟在旁笑道:“是啊,連大與我常來觀棋,每次都看得盡興,不過今日這倆娃子下得倒是讓人叫奇啊!”
夢琴探頭去瞧了那兩個孩子一眼,竟都穿著一身幹淨白衣,舉止投足端得是儒雅得體,與那幾個老叟截然不同,不禁奇道:“老爺爺可知他們是誰?”
“不清楚,不過他們常來這裏下棋。”他指向左首看著較為年長的孩童,又道:“那個娃子叫作顧殤安,好像是他的師兄。”
“噢,原來是是師兄弟啊,那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要不然怎麼會常來這裏下棋。再看幾位爺爺的反應,他們定然都是很有禮貌的孩子。”夢琴隨便敷衍了老叟一番,眼珠子卻往山內左右掃了一眼,心裏正自尋思著該如何才能找到苒墨。她搖了老叟的臂膀一下,又問道:“那老爺爺可知道槐江山離此處還有多遠?”
經她這一問,老叟們和孩童都停下了動作,皆往她這邊看來,似乎她說的地方不是一座仙山,而是個藏了妖魔鬼怪的地方。
老叟嚴肅地問道:“你找槐江山做什麼?”
“晚輩是來……是來尋一個故友,幾日前他遭仇家追殺,逃往此處。”隨意指著一方,幹笑道:“好像就在這附近,不過又好像聽說在那個……那個槐江山裏。”
右首最為年幼的孩童打量了她一番,不料話一出口,差點沒將夢琴嚇飛了魂。“小妖怪,不管你朋友是誰,沒有令牌在手,入山便死。你的朋友也是妖怪嗎?”孩童話音剛落,老叟們神色忽變,一臉厭惡地看著夢琴,似要將她活剝了一般。
入山便死?那秋夜又是如何進得山來?怪哉,怪哉!
夢琴尋思片刻,卻沒了頭緒。
孩童見她不語,又道:“此處不能入山,你繞道經過瑤水道,或許能進去。”
“瑤水道……”鼻間聞得山壁後頭的清水味道,夢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想來。適才不是說沒有令牌,便進不得嗎?”
孩童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指向了前方綠蔭密集的山林,道:“前麵是入山關口,一直是由神獸駐守,你是進不去的,後山便不得而知了。你方才所看之處便是瑤水道的彙口,如果能跟著水流走上幾裏路,也許能找到隱秘的山道混進去”
夢琴心裏暗忖,這孩童莫不是哪座仙山修行的小道童,是要把自己兜進陷阱裏去吧?這荒山野嶺的,忽然冒出兩個無名道童,也實在叫她難以相信。“謝謝小道長,那在下先行一步。”拱手作揖,欠身致謝,這便快步行至石壁後方,跟著水道一路北行。
孩童見夢琴走遠了,向後方較為年長的白衣孩童問道:“季師兄,怎麼樣?”
那孩童回道:“做得很好。”嗓門又沉又粗,一點也不像個七八歲孩童的嗓門。這時便見他搖身一變,化作一個三十出頭的青年模樣,尖臉薄腮小耳朵,顴骨較突,一身黃衣白紋領,頭發用布條束在了後方。
老叟們見了,各個嚇得倒退幾步。一人哆嗦著問道:“你、你是何方怪物?”
小道童上前躬身,道:“爺爺們莫怕,這是我師兄季孫柏,今日扮作顧師兄,是為了要捉拿妖怪,實無歹意。”
季孫柏向那幾個老叟拱手,道:“今夜恐有危險,幾位還是快回家去吧,免得讓妖怪抓了去。”
其一老叟道:“可是適才那妖怪?”
季孫柏和顏一笑,隻道:“你們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就得付出不可想象的代價。天色不早,你們還是回去吧!”轉首向小道童使了個眼神,便見二人一揮袖子,在霧間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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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此文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