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朝對這場因他而起的暗鬥一無所知。
     於胖他們抓不著秋霖和元寶的現形，又接連吃了好幾個暗虧，又急又氣抓耳撓腮，卻隻能幹瞪眼無計可施。
     想也是的，元寶當年是九螭嶺村裏出了名的孩子王，什麼惡作劇他沒見過？秋霖又是個絕頂聰明的天才少年，他倆要是合夥針對誰，對方能撈著好果子吃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而這開天辟地的頭一遭，就先拿倒黴的於胖來試刀。
     而且最有趣的事情是，通過對於胖他們惡作劇似的報複，秋霖跟元寶的關係變得很微妙，從原本的對立狀態慢慢往惺惺相惜的方向發展，兩人對彼此的實力有了全新的認識。
     雖然到目前為止，這兩個嘴硬的男生還不肯承認這一點就是了。
    
     於胖他們被秋霖元寶暗地裏折騰的雞飛狗跳，有心想再設計一次春朝報複回去吧，春朝卻對他們都起了戒心，別說平常一在教室之外的地方見到他們就遠遠避到人群裏，就連廁所都能忍住不上。
     於胖氣急敗壞，和顧曉編排了不少有關春朝的是非，在學生中大肆造謠汙蔑，春朝連白眼都懶得給他們，隻當是聽到了狗叫。
     如此惡性循環下去，秋霖和元寶的報複越來越頻繁，而且花招百出。
     元寶甚至用上了從他爺爺那裏學來的中藥知識，休息日從家裏帶來些奇奇怪怪的花草種子或碾碎的粉屑，趁於胖他們不注意就丟到他們的水壺、餐盤，或者其他私人物品中，不多時就搞的他們滿頭滿身的紅包，又疼又癢氣得嗷嗷叫。
     不過令秋霖和元寶沒想到的是，於胖、顧曉他們幾個集體過敏到校衛生室打消炎點滴，耽誤了課程直接的後果是，春朝得跟他們班學委、團支書一起去給他們補課，這是班主任的明確要求。
    
     春朝班的學委叫田玲玲，是他們高二級部出名的小美女，及腰長發紮成麻花辮垂在腰後，一走路就隨步伐輕晃，青春窈窕曼妙生姿。
     補課開始，其他人被春朝和團支書隋意叫過去說題目，於胖和顧曉則把田玲玲擠在中間，一左一右的坐在她旁邊，最開始還裝模作樣的聽小姑娘講題，後來講著講著田玲玲尖叫著一巴掌拍在於胖的臉上，推開椅子蹦了出去，躲在團支書身後抖的不成個兒。
     春朝和隋意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田玲玲，你怎麼了？”
     田玲玲咬著牙罵道：“於胖耍流氓，他……他摸我……”
     “學委，不帶你這麼含血噴人的昂，”於胖自恃沒人看到，唯一的目擊者顧曉又不會出賣他，腆著臉說道：“誰看見我摸你了？你平白無故扇我一巴掌我還沒委屈呢，你倒敢冤枉我是流氓？你有病吧你？”
     “於成安你混蛋……”田玲玲氣得忘了害怕，衝到於胖跟前拍著桌子罵，“就你這德行我會冤枉你？你都能把尹……”意識到當事人就在旁邊，衝動的田玲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春朝的名字咽回去，“你什麼缺德事沒幹過！你這種人在咱班裏就是一顆老鼠屎攪和了一鍋粥！”
    
     “田玲玲，”隋意聽不下去了，過來勸她，“你別跟他計較，他什麼人你不清楚啊？幹嘛跟他叨叨這些有的沒的，趕緊補完課走人就得了。”
     “呦，團支書說話就是不一樣嘿，”於胖站起來，粗壯的身材個子卻不矮，“一張嘴就是‘我這種人’，我什麼人啊？”
     “於成安你別沒事兒瞎挑理了行嗎，”春朝勸解的介入他們的對話，“隋意也是勸田玲玲，順便給你們搭個台階，你順著下來不就得了，還沒了了？”
     “你個矮腳缺貨給我滾邊兒去，”於胖不耐的拿小三角眼瞥著春朝，嘴角吊出個怪笑，“怎麼著，你看好田玲玲了？也不看看你那小身板，踩著高蹺能夠著她的嘴麼。”
     他話音一落，春朝難堪的白了臉，顧曉他們看戲似的壞笑成一片。
     “於成安——”隋意忍無可忍的爆吼出聲，於胖轉頭看向他的瞬間，一拳砸到了他的鼻梁骨上——
    
     等秋霖和元寶接到同學報信跑到春朝班的教室，一場惡戰早就結束。
     田玲玲連驚帶嚇哭得腿軟，坐在教室講台上眼紅臉腫，不停地抽噎打嗝，在她旁邊坐著隋意，腦門上正緩慢的滲出黏稠的血痕。
     春朝蜷臥在他倆腳邊，臉衝著前排的課桌腿，左手抱著不知道骨折還是脫臼的右手腕陷入了昏迷，臉上還有幾個重疊的暗紅巴掌印。
     於胖那群人見闖下大禍，已經跑的影兒都沒了，隻留下這個狀況慘烈的現場。
     元寶陰著臉去給春朝切脈，又試試他的腕骨，確認問題不大後，鬆了口氣。
     秋霖根本不敢看他哥昏迷在地上的模樣，梗著脖子扭頭去問隋意，“我問你，這到底怎麼回事兒？打120、110了沒有？老師呢？”
     “120……120和110都打了，”回話的是田玲玲，帶著哭腔說道：“吳老師（春朝班的班主任）去路口接救護車了，其他老師去追於胖他們了……嗚嗚嗚……”
    
     隋意抬起頭，仰望著麵無表情的秋霖，又看看春朝，忍著頭疼慢慢的說道：“……是我先動的手，於胖說話太難聽了，我實在受不了……”
     他一拳頭下去，爆了於胖的鼻管，血糊了他一臉，於胖立刻就瘋了似的掐住隋意的脖子一頓猛搖猛掐，最後還掄起桌上的筆袋砸到他頭上，拉鎖篦子把隋意的腦門剌破了。
     春朝過來拉架，卻根本不是這群人高馬大的少年的對手，顧曉還趁機跟另外幾個人圍住了他，舊恨新怨的情緒之下抬腳猛踹抬手狠打。
     混亂中嚇呆的田玲玲也看不清是誰推了春朝一把，春朝跪在地上躲避毆打的時候，顧曉一腳踩在他手腕上。
     春朝慘叫著暈過去，一群紅了眼的瘋孩子這才反應過來事兒鬧大了，轟地一聲全跑了。
     田玲玲一路哭喊著飛奔到樓頂的會議室，把正在開會的校長老師全叫過來，老師們打了電話就分頭去忙活，田玲玲和隋意留下來守著春朝。
    
     元寶聽完經過，臉都是鐵青的，“這個死於胖……”頓了頓，終究沒忍住粗話，“雜碎。”他還想再說，門外走廊傳來雜遝的腳步聲，吳老師領著兩個抬擔架的白大褂跑進了教室。
     吳老師急得不行，氣喘籲籲的問道：“春朝還沒醒？大夫，麻煩你們快看看。”
     大夫簡單的給春朝檢查了一下，說道：“趕緊去醫院，可能是腦震蕩造成的休克。”
     說完話，兩人放好了擔架，就要去抬春朝，卻被秋霖阻止了。
     十四歲的少年沉默的彎下腰，一手抄在春朝腋下，一手抄住他的腿彎，把他輕輕的抱到了擔架上，“好了，大夫，我們快走吧。”
     “你是……？”
     “我是他弟弟。”秋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眼底黑的沒有一絲光亮。
    
     顧曉是在家裏被老師們找到的。
     顧曉家在鎮上挺出名，他父親顧天正是養珍珠的，做得好的話一年能有三四十萬的收入，另外他還在山上承包了一片果園，每年秋收都賺的盆滿缽滿，於家屬於鎮上的納稅大戶。
     顧曉忙事業常年不著家，他老婆又死的早，家裏隻有他的老母親和顧曉，時間久了顧曉被他奶奶寵的無法無天，這才在學校裏和於胖招了一群狐朋狗黨，做了一堆的壞事。
     不過這次事兒算是鬧大了，學校把顧天正和尹恒都請到醫院，就在春朝的病房門口商量解決的辦法。
     而顧曉和於胖那群人，都被派出所帶去問話了，最後的處理結果還得看春朝家的態度。
    
     顧天正是個身材修長的國字臉男人，將屆知天命的年紀，保養的卻還不錯，穿著風衣往那裏筆直的一站，實在令人無法相信這樣的父親會有顧曉那樣的兒子。
     春朝被打的腦震蕩、手腕還有輕微骨裂，這事兒說大了吧不是太大說小又實在不算小，而且對學校影響非常的不好，再說打人和被打的都是一個班的孩子，雖然成績上的確有差異，但終歸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校長的意思是兩家父親好好談談，隻求盡可能不走派出所那邊解決，不管雙方談出個怎樣的結果，學校都全力配合。
     顧天正被兒子氣得夠嗆，態度倒很明確，“顧曉闖的禍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有錯，尹大哥您看看怎麼解氣咱怎麼來，我都沒意見。還有尹春朝同學的醫藥費和營養費我都包了，您盡管讓大夫用最好的藥，這個由我全權負責。”
     他的話說到這份兒上，尹恒也沒話說了，“顧老弟，兩個孩子都沒滿十八歲，按說也就是個半大小子，正是咱們做父母最難管教的時候……可是我說句實在話，我家春朝從小就懂事孝順，小時候因為意外現在再也不能長個，我這個當爹的心裏愧悔的不成，想起來就想掉淚……現在，我好好的孩子被顧曉打得躺在床上，我真是……百苦交酸的滋味，一言難盡啊……唉……！”
     顧天正聽得連連點頭，“您說的意思我都懂，都是為人父母，您的心情我理解。不過孩子到底是沒成人，我也求您給我家顧曉個機會，您看行嗎？要是可以，我就給您鞠躬了，拜托您就原諒這死孩子吧……”
     說著話，顧天正對著尹恒深深的鞠了一躬，慌得對方趕緊去扶。
    
     門外即使壓低了聲音，屋內的人也還是隱約能聽見，秋霖跟床對麵的元寶打了個招呼，起身推門出去了。
     “爸，您和顧叔叔、欒校長還是去花園談吧，大夫說我哥現在需要靜養，聲音太大了他會頭疼的。”
     尹恒從門上的小窗往裏看了一下，低聲問道：“秋秋，朝朝怎麼樣？”
     他接到電話就從村裏搭車過來，一進醫院就碰見欒校長和顧天正，還沒來及進病房。
     秋霖的眼睛在幾個大人身上一一掃過，“一個小時前我哥醒了一次，大夫過來看了一下，說是沒太大問題，但是最近幾天必須絕對靜養，他手腕可能要養的更久，不過也不是大問題。”
     顧天正關切的問道：“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秋霖搖頭，“不用了，顧叔叔，還是先讓我哥好好休息吧。”然後，他轉頭對校長說道：“欒校長，我哥現在這樣，我真沒什麼心情去省裏參加奧數比賽了，您還是派其他同學去吧。”
     說完話，秋霖有禮貌的對長輩們頷首行個禮，推門回去了。
    
     秋霖看似簡單的幾句話把欒校長可是急的百爪撓心。
     秋霖從小成績就好，尤其以數學和英語見長，從他小學三年級開始就開始在縣裏、市裏參加各種相關比賽，大小賽事的金獎不知道拿了多少，是全縣出名的超級優等生。
     春朝也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可要是跟秋霖這個天生的神童比較，還是差一點點。
     秋霖決定考縣中的消息一傳出來，欒校長樂的禿頭錚明瓦亮，走路都帶風，立馬就宣布秋霖的學費全免，而且每年都給全額獎學金。
     欒校長就指著秋霖給縣中創造輝煌，好向教育局申請資金改建縣中那用了五六十年的老教學樓，秋霖從入校到如今的表現也確實不負眾望，可是眼看省裏四年一次的奧數比賽開幕在即，秋霖居然說他不、去、了，這是什麼原因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好不好！
     欒校長愁得猛抓自己殘存的幾根頭發，按照常理他應該把於胖、顧曉這幫倒黴孩子統統退學，可於胖他媽是教體局的領導，顧曉他爹曾經給學校捐了一套自來水直飲係統，他敢得罪哪一個啊？！
     欒校長現在真想仰天大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