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這些人都說自己不知道啊！”石田村，易磊靠著警車抽煙，看著一臉苦悶從遠處走來的李貝。
    自大清早到了石田村，他們已經詢問了很久，可是到現在還是一無所獲。
    易磊猛吸了最後一下，將煙頭彈到地上，笑道：“要是這麼容易，那才怪。”
    李貝往車身上一靠，十分鬱悶道：“我就不明白了，就問他們點事情，結果就跟見了鬼似的，我怎麼也算是咱隊的一枝花啊，這人怎麼就這麼不開眼呢！”
    易磊嗬嗬一笑，從車窗伸手將車裏包拿了出來，對李貝道：“村裏的人都這樣，怕惹事，走，我跟你一起。”
    李貝深呼吸了幾下，拿出水猛喝了一口，跟在易磊身後也去了。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謊言，很多我們都在電視中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村子裏的人熱情好客，這就是其中一條。
    淳實、樸素，並不是村裏的人特點啊。
    春季的村子，每家門口都有很多坐著嘮嗑的人，易磊和李貝挨家挨戶地上前詢問，不過大都是一句不知道，不清楚，生怕給自己惹禍上身。李貝早已經不耐煩了，反觀易磊，還是神態安然，堅持不懈，終於，到了臨近晌午，易磊問到了。
    那是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婦女，穿著並不合身卻很普遍的絲襪短裙，斜靠在大門口嗑瓜子，瓜子皮散了一地。
    易磊上前，笑得如沐春風：“大姐，跟您打聽個事。”
    那女人朝身側一吐瓜子皮，聲音有些尖：“你們什麼人啊？”
    易磊打開包，從裏麵拿出證件，示意了一下：“我們是A市警察局的，現在有些情況想跟您了解一下。”
    那女人一聽這個，先是臉色微微一變，想了很久後才問道：“不都說提供消息警察局會有獎勵嗎，你們有嗎？”
    李貝早就窩火了，一聽這話剛想說沒有，沒想到易磊嗬嗬一笑，從錢包裏拿出兩張紅色的老人頭，道：“有。兩百。”
    那女人一見鈔票頓時兩眼放光，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提供有用的東西，一伸手就接過，邊往兜裏塞還邊說道：“我看人家都是幾千幾萬的，雖然你這就兩百，不過大姐我好說話，也夠了，你要問什麼，問吧。”
    聽這話，李貝在心裏翻了個無比巨大的白眼，這都什麼人啊！
    不過易磊倒是沒計較，拿出三張照片遞到女人手裏，問道：“這三個人您見過嗎？”
    女人接過照片看了看，一撇嘴，頗有些不屑道：“誰不認識啊，這不就是我們村那幾個霸王嗎？”
    聽這話，有門，易磊馬上示意她繼續說。
    果然，女人都是愛嘮嗑的主，那女人因討了不少好處便滔滔不絕起來：“我們村是近幾十年剛興起來的，天南地北的，哪的人都有，這三個人打小就能鬧騰，其實以前他們還有一個老大，叫韓世，是村南韓老頭家的，四個人不正經學習，偷雞摸狗倒幹了不少，不過說也奇怪，大概八九年前，我們村來了一家姓穆的，家裏有錢，就一個叫穆塵小孩和他太爺爺住著，平時也不和我們走動，聽說是村裏比城裏環境好，沒事就在這住著，當度假。後來不知怎麼的，那小孩就和韓世這四個人玩一塊去了，唉，傻子都知道那幾個孩子沒安好心，和他玩就為了從他身上得好處呢，可那穆塵也是一個死心眼，偏偏無論怎麼欺負他他都照樣跟在那韓世屁股後頭。不過這家人住了沒多久就又走了。”
    “哦？為什麼又走了？”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本來幾個孩子玩的都好好的，可是有一晚上，我那時正出來插門，就見遠處倆人影過來，走近了一看就是韓世，他背著那個叫穆塵的，我看他倆身上臉上都挺髒的，尤其是那叫穆塵的，趴在他身上一動不動，連衣服有些地方都爛了，還一塊塊黑色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結果第二天天還沒亮呢，就看見一輛轎車進了村，把穆家的人全接走了。”
    李貝有些疑惑，問道：“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女人白了她一眼，看著易磊繼續道：“那天晚上我們家牛被人牽了，我到死可都忘不了那偷牛的。”
    李貝頓時氣結，卻又有些哭笑不得。
    易磊卻問道：“後來呢？”
    那女人磕了一顆瓜子，道：“後來就是韓家那孩子沒再跟這仨人玩過，轉性了似的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聽說學習也不錯了。後來就是五年前，有個孩子就突然來我們村，長得那一個俊啊，來了就直接找了韓家孩子，然後倆人就走了，那時韓家孩子正要考縣裏高中呢，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就跟人走了，他爹娘就為這差點沒不認他，不過現在好點了，見我們還會說他家世又從城裏寄錢了。”
    易磊眉頭一皺，問道：“那孩子是誰？”
    那女人沒反應過來：“孩子？”
    易磊點點頭：“就是來找韓世那孩子。”
    “哦，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人傳是以前穆家那孩子，還有人說他倆關係不一般。”說到這還遞給易磊一個無比曖昧的神色。
    易磊點點頭，眉頭緊皺，沉思了半晌才抬頭對女人笑道：“謝謝你啊，大姐，麻煩了。”
    那女人笑著擺手：“不麻煩，不麻煩，跟警察合作是我們的光榮。以後要是還有用得著的盡管來大姐這啊。”
    易磊嗬嗬應了兩聲，便與李貝離開了。
    “隊長，我看我們現在要找到那個叫韓世和穆塵的。”李貝跟在易磊身後，說道。
    易磊剛張嘴，話還沒出口，包裏手機的鈴聲就傳了出來，易磊拿起電話，是鄧明潔。
    “喂，明潔，怎麼了？”
    電話那頭，鄧明潔沉穩的聲音響起：“隊長，剛才鑒證科那邊來消息了，從方潛房間窗簾上取下的那塊汙漬被證實是血跡，拿去DNA庫作對比，好巧不巧，方潛死前三天在一家名叫Heaven的酒吧與人發生衝突，被帶回警局做備案，這次的DNA與和他衝突的那個人完全一致，叫韓世。我們剛才去了這家酒吧，不過韓世已經離開了，和他一起走的還有一個叫做柳如是的男人，聽酒吧的工作人員說他本名叫柳塵，一直是做女人打扮，在酒吧駐唱，我懷疑這個柳塵就是照片上的女人。”
    易磊掏著口袋，靜靜聽鄧明潔的話，待她說完才回道：“我和李貝在這邊也查到了這個人，另外還有一個叫做穆塵的，現在我懷疑柳塵和穆塵是同一個人，眼下最主要的是找到這倆人，立刻調動所有警力，務必將他們盡快找到！”
    “是！”
    易磊掛上電話，看著眼前這飛塵不到的青山白溪，卻疑問萬千，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真相到底是什麼，凶手真的是他們嗎？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到臉上的時候，柳塵睜開了雙眼，他皺了皺眉，抬起略有些發酸的頭。身旁的韓世微微一笑：“你醒了。”臉色有些蒼白，眉目間掩飾不住那絲疲憊，“你又做惡夢了。”
    柳塵悶悶嗯了一聲，他記得，昨晚那個夢像現實一樣，讓他又痛的死去活來，八年了，每晚他都會做夢，每一個夢他都記得一清二楚，隻是不曾想，昨晚竟然是將八年前的事重複了一遍。
    “我們走吧。”柳塵拍了拍褲子，站起來。
    韓世沒有動，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靠在椅子上。
    “怎麼了？”柳塵疑惑的回頭，正好將他的脖子一覽無遺，陽光下，那道疤是這麼刺得人眼疼。
    韓世抬起頭，宛如這八年以來，仰視著他，淡淡道：“你走吧。”
    柳塵眉一挑，依舊是麵無表情：“你呢，你要去哪？”
    韓世垂下眼瞼，不再看他：“我留下，去我該去的地方。”別人都以為他是兩人的主宰，所謂的攻，其實，不是，在柳塵麵前，他永遠矮一頭，更何況，他們從沒發生過關係。
    柳塵俯下身子，嘴角綻放一抹冷笑，陰測測道：“你該去的地方，嗬，我們該去的地方是地獄，是永不超生！”他看著身下的人，拳頭緊緊攥起，那一天，當他從昏迷中醒來時，看到的就是蹲在屍體旁有條不紊進行清理的韓世，那個方潛，就這樣被他用自己的絲襪勒死在床上，他們剛剛溫存過的地方。見到他醒過來，韓世隻是淡淡說道：“他不該再對你下藥，我答應過你會殺了他們，現在他們都死了，我會自首，你，自由了。”
    那個時候，韓世就是現在這幅表情，這幅讓他氣憤的表情，誰讓他殺人，誰讓他自首，誰讓他又要這樣將自己拋下！那天，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向韓世揮起了拳頭，一拳打在他的嘴角，將他打趴在窗台上，鮮血直流。
    “媽*的，要自首也不是你去！”柳塵揪著韓世的衣領將他拽起。
    韓世握住他的手，眼裏複雜、深沉：“小塵，我們沒地方可去了，我殺的人，就讓我去麵對吧。”
    “不，你休想，你說過你不會再拋下我，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柳塵咬牙切齒，麵露凶光，可是，他的心裏卻是怕的，他想過報複，想過殺了他們，可五年前找到韓世後他便慢慢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想好好活著，忘掉一切，和韓世好好活著，可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韓世會真的去殺人，為了他殺人！
    韓世看著他，隻有一腔的悲涼，他苦笑著開口：“小塵，我們，回不了頭了，回不了頭了啊……”
    回不了頭……回不了頭……回不了頭……
    四個字像一擊雷，生生劈在柳塵身上，手指驀然鬆開，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掏空，他跌坐在椅子上，把頭埋進手裏，殺人了，殺人償命，他有什麼辦法，還能有什麼辦法，什麼辦法啊……他們真的走投無路了……
    絕望的感覺又回來了，不，一定有辦法，一定要辦法，一定有……
    韓世站在一旁，看他一下一下揪著自己的頭發，像是要把靈魂都抓出來。終於他看不下去了，正要將柳塵的手抓住，沒想到柳塵卻突然抬起了頭，臉上是不曾有過的光彩。
    “有辦法了！有辦法了！浮生殿！浮生殿！”他像個孩子一樣的跳起，又像個瘋子一樣的喃喃自語。如何呢，如何呢，他剛黑暗的世界突然又迎來一束光，盡管那光是這麼微弱，可他看到了，感受到了，他們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