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了城樓，又四處走走看看。
    納蘭允秋一身帥氣白色西裝，俊朗英挺；鬱曼清一襲修身淡青色旗袍，白色高跟鞋，淡雅麗致。兩人並肩走著，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要不要吃點兒東西？”已經過了中午了，兩人還沒吃過飯，納蘭允秋覺得有些餓了，偏頭問著，目光早已對上前麵一個路口上的包子鋪。
    鬱曼清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嗯。”
    “吃包子？”
    納蘭允秋不忘君子風度，盡管心裏已經有了主意，還是征求女士的意見。
    “嗯。”鬱曼清表示沒有意見，但她沒想到像納蘭允秋這種在吳縣數一數二的富家少爺會到一家不起眼的包子鋪吃包子。
    “吳大爺、吳大娘，來兩籠包子。”因為早就過了午飯時間了，所以走進包子鋪，並沒有顧客，納蘭允秋高聲喊著，像是常來貫了那般，“你吃什麼包子？”他問鬱曼清。
    “隨便就好。”鬱曼清回答，她對食物不挑，但以前最愛吃的是海棠糕，現在最討厭的也是海棠糕。
    “納蘭少爺，您來了！”吳大爺從櫃台後麵走出來，高興得招呼著，人雖然老了，但聲音裏中氣十足，“老婆子，快出來，納蘭少爺來了。”吳大爺高聲喊著。
    “吳大爺，生意可還好？”納蘭允秋笑著問著。
    “還好還好！這不剛剛算完帳，收入還不錯，夠我們一家用了，納蘭少爺您快坐。”吳大爺便說便引著納蘭允秋到他往日來時慣常坐的位置，臉上的皺紋因為笑容更加的明顯。“這位小姐也快請坐。”
    吳大娘自後堂出來，同丈夫一樣，臉上的是再真誠而燦爛不過的笑容，“納蘭少爺，您來了。”
    “大娘，身子還好嗎？”納蘭允秋關心的問著，“林小子的功課還好吧？”
    “都好都好，謝謝納蘭少爺關心，少爺您呢？聽說少爺這幾日忙著，可不要累著了。”吳大娘連連點頭，雙鬢半白。
    “還好，讓大娘關心了。”納蘭允秋接過吳大爺遞上的茶，喝了一口。
    “咦，這位小姐是……”吳大娘笑眯眯的看著鬱曼清，問著。
    “哦……還沒介紹，這位就是……我們家的大少奶奶，你們叫她挽月就好。”納蘭允秋略微一頓，如此說著。
    “大少奶奶？不就是大少爺您的妻子。”吳大娘反應過來。
    “吳大爺好，吳大娘好。”感受到對方的熱情，鬱曼清站起身來問了聲好。
    “大少奶奶好，納蘭少爺您可真有福氣，娶了個這麼漂亮的媳婦——大少奶奶您吃什麼？我們店裏雖小，但包子品類多，有香菇青菜素包、鮮肉大包、秋葉包、佛手包、薺菜豬油包、玫瑰豬油包、刺猥包等，老婆子我不是自誇，做出來的包子一定會合大少奶奶您胃口的。”
    納蘭允秋故作不滿，“大娘怎麼這樣？不先讓我點倒讓她點，我好歹也是常來的啊。”
    吳大娘笑嗬嗬，“大少奶奶第一次來，老婆子高興，這才疏忽了大少爺，大少爺還是要雙陷包？還是換別的？”
    納蘭允秋笑了，“還是要雙陷包，給她也來一樣的吧。”
    老夫妻兩人高高興興的應下，忙活去了。
    包子果然很香，食量一向不大的鬱曼清多吃了幾個，但還是沒有吃完，納蘭允秋邊吃邊給她講吳家的事情，將自己那籠包子吃完了，自發的把她剩下的也吃光了。
    離開包子鋪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天色暗了下來，大街上已經沒有先前的那麼熱鬧，“我們回去吧，估計那幾個也回去了。”納蘭允秋晃了晃頭，說著，以前的他一旦出門，是不會回去這麼早的，有時候甚至是幾夜不回，但現在不會了，他還想著要早點兒回去試試茶園那邊送過來的新茶的味道，若是味道不錯，就可以開始大量生產了。
    走過一段沒什麼人的路時，“喲嗬，納蘭大少爺，這可真是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啊，想不到會在這兒碰見你。”董家大少爺帶了七八個人，圍了上來。
    納蘭允秋麵色一凝，隨後一笑，“惡心，我和你可不是什麼冤家，常言道，好狗不擋道，就不知你是不是了？”納蘭允秋再怎麼笨，看著眼前這陣勢，也該明白這不是偶遇，是故意來找茬的才對。
    董家少爺正是納蘭允秋為救李錦麗而打的那個人，長得還算是可以，但就是自詡風流自命不凡了點兒，是吳縣有名的惡霸。
    “你……納蘭允秋，你也不看看情況，嘴上倒是厲害呀！就不知骨頭是不是也這麼厲害了？”董少爺也笑著，一副十全十的地痞流氓樣，七八個人更把他們圍緊了些。“這妞是誰啊？長得挺漂亮的，怎麼上次那個賣花女你這麼快就玩厭了，又換了個新貨色？眼光倒是不錯啊。”董少爺直直的打量著鬱曼清，那色咪咪的眼光讓納蘭允秋不舒服極了。
    “你狗嘴裏果然吐不出象牙來，給我放尊重點兒，她是我的妻子！”納蘭允秋這會兒倒沒迂回的介紹說‘這是我們納蘭家的大少奶奶’，身子一擋，把鬱曼清擋在她的後麵，擋住董少爺下流的眼光。
    “我道是誰？原來是納蘭大少奶奶啊，納蘭允秋——你上次打了本少爺，從我手裏搶走了李錦麗，這次，不如就讓你妻子陪我玩玩。”董少爺笑得流裏流氣，摸著下巴，向後退了兩步，“把納蘭大少奶奶給本少爺拉過來，至於納蘭大少爺，你們就好好的請他吃一頓拳頭，好好招待著。”納蘭允秋近幾日好不容易才出個門，他自然要來堵人了，不為別的，就為報上次被搶了女人的仇。
    “無恥。”納蘭允秋罵了一句，手拉著鬱曼清，一腳踢了上去，踢開了一個人。
    “跑！”納蘭允秋對著鬱曼清低喊，但哪裏跑得掉，勢單力孤，不堪對方人多勢眾啊。
    納蘭允秋見跑不掉，皺眉，發狠的又踢開一個人，剩下一隻手捏成拳揮舞著。鬱曼清此時沒有了平日般的從容冷靜，一腳踢上那個手快要碰到她的人。
    畢竟形勢比人強，納蘭允秋和鬱曼清掙紮了一會兒，還是被人抓住了，納蘭允秋死死的抓著鬱曼清的手不放。
    “放開。”一個人一拳打上納蘭允秋的手肘，逼他放開鬱曼清。
    “不放。”納蘭允秋忍著痛，更加抓緊了些，打死也不放。
    “給我打！”
    幾個人抓著納蘭允秋，出手出腳的打著。
    “住手。”鬱曼清叫著，“住手，你們快住手。”她使勁的抬腳踢著那些人，高跟鞋尖踢得那些人很痛，但又不會動她。
    “媽的，把她拉開。”一個人被踢痛了，大叫著。
    兩個人使勁拉著鬱曼清，想要把她拉走，鬱曼清揮舞著手，給了一個人響亮的一巴掌，又用腳去踢另一個人。
    董少爺走過來，“怎麼連個女人也搞不定？”
    鬱曼清一個出其不意狠力的踢向他的下體，狠狠地瞪著他，董少爺痛叫了一聲，向後倒在地上，“找死啊你，給我打。”下體痛的要死，也不管什麼美人不美人了，泄憤了再說。
    納蘭允秋使勁兒的提了拉著鬱曼清的一個嘍囉一腳，嘍囉吃痛，放開鬱曼清，“跑啊。”納蘭允秋大吼。
    鬱曼清甩不開另外一個嘍囉，跑不掉。
    一輛黑色汽車駛過來，緊急的刹車停下，下來了兩個人。
    鬱曼清看著那個人，晃了好一會兒神，然後她走到納蘭允秋身邊，蹲下身來，“你怎麼樣？”說著眼淚滑出眼眶，滑過臉頰，掉在納蘭允秋臉上。
    “還……好……”納蘭允秋倒在地上，一張臉扭曲著，那是因為太痛了的緣故，他挨了不少拳頭和腳踢，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傷，都快痛死了。
    “你別哭啊，你……是不是受傷了，痛……是不是？”納蘭允秋擔心的問著。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哭隻是因為再見故人，那個人他依然那樣豐神俊朗、溫潤如斯。
    “小曼，你沒事吧？”戚上華走過來，擔心的看著她，董少爺一夥人已經被大海打走了，大海是戚上華的仆從，學過功夫。
    “叫我挽月。”鬱曼清扶著納蘭允秋讓他坐起來，“我沒事。”她回答他的問題。
    “挽月……”
    “可以麻煩你的車送我們去醫院嗎？納蘭家必有重謝。”鬱曼清看著他，她的目光像是在看陌生人，像是在和陌生人說話，語調裏甚是陌生。
    戚上華黯然，蹲下來和她一起扶納蘭允秋站起來。
    “謝謝你。”上了車，鬱曼清道謝。大海坐在前座，納蘭允秋坐在後座中間，兩邊分別是鬱曼清和戚上華。
    “你何時與我變得這麼生疏了？”戚上華看著她，有些感傷的說著。
    “姐夫，今天多虧了你。”鬱曼清回看著他，這一次，總不生疏了吧。
    戚上華無語。
    “他……是你姐夫？”納蘭允秋虛弱的問著。
    “是。”鬱曼清語氣很堅定的回答，他現在是她的姐夫了。
    “姐夫……謝謝你救了我們。”納蘭允秋道謝，跟著鬱曼清稱他為姐夫。
    戚上華麵色更黯，“我姓戚，名上華，你叫我名字就行了。”
    “是，姐夫。”納蘭允秋想對戚上華笑笑，卻更加扯痛了臉上的傷，不由得低低的痛呼了一聲。
    鬱曼清用手將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肩上，“你別說話。”她的聲音低啞，像是傷心難抑時般的低啞。
    戚上華默然，看著車窗外麵，心裏難受的緊。
    鬱曼清守在病床前，戚上華站在她的背後，大海去通知納蘭家的人了。
    納蘭允秋胸前肋骨斷了兩根，其餘的地方還好，雖然青青紫紫，但都隻是些皮外傷。
    “可以和你談談嗎？”半響，戚上華說著。
    “可以。”鬱曼清站起來，向病房外走去。
    “你要說什麼？”鬱曼清雙手抱胸，站在走廊上，冷淡的問。
    “你……現在還好嗎？”戚上華站在她身邊，對她的冷淡感到有些無力。
    “除了我的丈夫現在還躺在病床上，其餘的一切都還好。”鬱曼清轉過頭來看著他，“你呢？聽說姐姐快生了？”
    戚上華避開她的眼光，好一會兒，“已經生了，是個女孩兒。”
    “恭喜你。”鬱曼清笑了。
    “恭喜？”戚上華皺眉，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像是在看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你不說謝謝嗎？”鬱曼清反問。
    “我應該說謝謝嗎？小曼，不要這樣對我。”戚上華看著別處，有些苦澀的說著。
    “那我要怎樣對你？”鬱曼清感到好笑，他們兩個人之所以走到今天這種地步，不就是因為他的背叛在先嗎？
    “你明白我的，我愛你，小曼……我找了你好久才找到你？我沒想到你會嫁人。”而且還是嫁進納蘭家，為什麼要是納蘭家？
    “所以，你生女兒我不應該要恭喜你？所以，等你重振戚家以後，拋妻棄女和我在一起？你——太自私了。”鬱曼清語氣裏帶著微微憤怒，諷刺一笑，不知諷刺的是他，還是她自己。
    “為了你，我可以負盡天下人。”戚上華不在乎別人如何說他，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必須要拋妻棄女才可以鬱曼清在一起，他也不會猶豫的。
    “那為什麼你當初不為了我負了戚家？”鬱曼清更覺諷刺了，現在還說這些有意義嗎？已經回不去了。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戚上華被鬱曼清問住了死角，麵色一凝，答不上來。為了重振家族他背叛她的感情，娶了她同父異母的姐姐，讓她在鬱家受了侮辱，但他要怎麼說她才明白，她在他心裏真的很重要，隻要戚家安好，其餘的他都可以為她犧牲。
    “所以你說錯了，你負盡天下人，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己，我不過是你的一個借口而已，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你是有婦之夫，我是有夫之婦——各自珍重！”鬱曼清淡笑，其實也不過是在逞強而已，曾經那麼的愛過一個人，哪會就這麼雲淡風輕，說不愛了就不愛了，說放下就放下。
    “你還愛我嗎？”戚上華不死心，小心翼翼的問著，提著心，盡管有可能會聽到不好的結果，但他依然問了，但一問出口就後悔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永遠比知道了好，不知道至少還可以心存僥幸，自我慰藉。
    “我相信時光是治傷的良藥，總有一天我會徹徹底底的把你忘了。”鬱曼清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卻比正麵回答更殘忍。
    空曠的走廊上，戚上華看著鬱曼清的背影，高跟鞋遠去的聲音如此清晰，像是千斤錘一錘一錘的錘在心上，很痛，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