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識愁滋味 第3章 越冷清的人就越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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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蘇挽月卻睡不著,沒有月輝星光的夜晚就像是一張黑幕,掩蓋住了整個世界,夜寂靜的有些淒涼可怕,君玉院晚上點著照明的燈暈著昏黃的暖色,在黑夜裏就像是被拋棄的孤獨的人兒,停留在原地不動。蘇挽月站在窗邊,夜風冷涼,微微吹開她散在額邊肩上的青絲,她冷,不是因為風,而是因為心。
“啪”的一聲,窗戶被一隻手給關上了,蘇挽月的思緒也被這一隻手給關上,回過頭,納蘭允秋就站在他身後,一副睡意朦朧的樣子。
“是不是哪個大夫快要餓死了,所以你才站在這裏吹風,好著涼了讓大夫有錢掙啊。”納蘭允秋打著哈欠,懶洋洋的語氣裏盡是調侃。
“如果是這樣,你自個兒可以出去吹風,沒必要這裏開著窗戶,是想讓我也跟著你做好事啊。”他自認為自己勉勉強強也算得上是個好心人,但卻不會用這種方法來做好事的。
蘇挽月低下頭,沒有說什麼,轉個身就向門走去。
“你還真的要出去啊?”納蘭允秋皺眉,看著她的手已經搭上了門把。
蘇挽月不搭理他,開了門,迎著夜風走了出去。
納蘭允秋狠狠地瞪了她的背影一眼,這是想怎麼著?合著,他還不該把窗戶給關了。
納蘭允秋攤了攤手回到床上,繼續睡覺,但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剛才那麼濃濃的睡意早已不知在什麼時候全跑光了,想了想,納蘭允秋起身,披了件外衣,去看看那個女人在做什麼。
蘇挽月沒有走遠,出了房門,往前走個十幾二十步,就有一顆已經上了年紀的梧桐樹,粗壯的軀幹足以遮擋蘇挽月細瘦的身影。
納蘭允秋提著燈籠找了幾個地方才找到梧桐樹後的蘇挽月,“喂,你幹什麼?”納蘭允秋放下燈籠,有些無奈的叉著腰站到蘇挽月的麵前,問著,是他太善良了,夜深露重的,他不忍心她就在外麵呆著,所以才來找她的。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蘇挽月沒發現有人走到了她麵前,聞言,她愣了一下,然後將頭再低了一些,“不關你的事。”蘇挽月第一次在納蘭家的人麵前泄露了自己的真實情緒。
納蘭允秋挑眉,她的語氣聽起來不再是一貫的古井無波,似乎是有些惱羞成怒般,聲音也不是以往的清麗,夾雜著濃濃的鼻音,她不會是哭吧?
納蘭允秋蹲下身來,“你在哭。”納蘭允秋陳述自己發現的事實。
蘇挽月見被他發現了,有些難堪,不搭理他,沉默著。
納蘭允秋蹲著好一會兒,都沒見蘇挽月有個什麼反應,也有些惱了,他這是幹什麼呀,陪這個女人大晚上抽瘋啊,納蘭允秋幹脆用手去扳蘇挽月的臉,卻摸到一片濕潤,是眼淚。
蘇挽月沒想到納蘭允秋會碰他,還沒反應過來,就一個巴掌摑在了納蘭允秋那張英俊好看的臉上。
靜夜中,那一巴掌聲格外的響亮清脆。
納蘭允秋平生第一次受了母親以外的女人的巴掌,他有些憤怒,不,是極度憤怒,緊緊的捏著拳,抑製住自己第一次想打女人的衝動,心裏罵著蘇挽月不識好歹千千萬萬遍。
蘇挽月有些怔愣,訝異自己情緒失控,沒想到自己下意思裏這麼衝動,當初對戚上華她都能忍著不給他一耳光,今天卻忍都沒忍就給了納蘭允秋一耳光,但她不會道歉的,一個人叫別人看了她最醜陋最猙獰最痛苦的傷口,就足以讓這個人瘋狂。
一大早,青梅就端了熱水來到主房。
不過她似乎是不該來的。
納蘭允秋和蘇挽月兩個人穿著整齊,坐在桌旁,都冷凝著神色。青梅悄悄覷著大少爺臉上那明顯的四道指印,暗自想著那絕對是大少奶奶打的。
“大少爺、大少奶奶日安。”青梅放好熱水,想了想,還是先從問安開始。
見兩人都沒反應,青梅心裏叫苦連天,硬著頭皮又道,“請大少爺、大少奶奶先梳洗,大太太讓人傳話,說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到君鶴院用早飯。”
“不去。”納蘭允秋冷冰冰的吐出兩個字,霍然起身,走到水盆旁邊洗了把臉,又用漱口水漱了漱口,照了照鏡子,巴掌印猶存且清晰,這樣子若還敢出去見人,就是嫌還不夠丟人,這真的是他最窩囊的事了,他好心做好事,竟然還被不識好歹的人給賞了一耳光,而這個不識好歹的是他最最最討厭的女人。
“可是,大太太……”可是,大太太吩咐的,敢不聽嗎?在納蘭允秋狠戾的眼色下,青梅沒敢將話說完。
蘇挽月默默的站起身,淨了臉,漱了口,然後徑自出了房門,不曾說過一個字。
納蘭允秋快氣死了,這女人打了他沒和他道歉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冷著一張臉視他於無物,可惡,氣死了,氣死了。
“砰”的一聲,納蘭允秋憤怒的使勁甩上房門,隻差沒把兩扇桃木門給甩掉。
青梅被這響聲嚇到了,“大……大少爺,我去給您端早飯。”青梅不敢多留一刻,說完開了門就跑,心裏想著待會兒想個說法騙墨竹或者鬆山送早飯來就好了,至於大太太那邊,暫時就管不到那麼多了。
納蘭允秋想著,越想越氣,終究是不能便宜那個女人,非得讓她給他認個錯才行。
如急驚風般,納蘭允秋戴了頂帽子,捂著臉,在君鶴院門口追上了蘇挽月。
楊氏聽著兒子半埋怨半委屈的講著事情的原委,看著坐在她麵前的兒媳,終於開口,“挽月,這事兒你做錯了,得向允秋道歉。”
蘇挽月聽了這話,站起身來,看著納蘭允秋,“對不起,我道歉。”竟沒有一絲遲疑。
納蘭允秋沒想到蘇挽月會這麼幹脆,一時間竟也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時,蘇挽月已經坐下了,錯過了順帶教訓她的好機會。
“允秋再怎麼說也是你的丈夫,別說是沒錯了,就算是有錯,你也不能打,丈夫就是女人自己的麵子,沒有人自己不給自己麵子的。”楊氏又說著,沒有責備,沒有不滿,隻是用平靜的語氣說著。
“是。”蘇挽月應著,麵無表情到底。
“你們夫妻情分涼薄到如此,妻不像妻,夫不是夫,我看,你們房裏那張臥榻還是撤了。”楊氏頓了一頓,看向蘇挽月,“這納蘭家大少奶奶的位子還是有人爭著要的,你不想要,我也可以撤了。”用著平靜的語氣說著很重的話,效果完全被彰顯出來,楊氏第一次對蘇挽月說這麼重的話,雖然楊氏平日裏待人都不怎麼親切,可對蘇挽月也還算好的。
蘇挽月攏在袖子裏的手捏緊,指甲嵌入到肌膚,但她不疼。
“我會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她說著,似發誓般。
納蘭允秋看著蘇挽月,母親的話重了點兒,連他聽著都覺得很……那個,他有點兒後悔自己來告狀了。
“你若連自己的妻子都應付不了,還能做什麼大事?回去好好的反省著。”楊氏又看向納蘭允秋,說著。
納蘭允秋訕訕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再說話了,真的不應該來的啊。
蘇挽月坐著,靜靜的看著大太太派來的兩個人將新婚之夜起就放在房間角落的那張軟榻撤了。
納蘭允秋識趣的沉默著,站在一邊看著蘇挽月冷凝的臉色,心裏就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別扭難受,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麵對別人無言的沉默時的那般滋味。
昏黃的燈光下,青梅退下了,蘇挽月站在床前,站了好一會兒。
納蘭允秋拿出一床錦被,“你睡床,我打地鋪。”
蘇挽月終於正眼看他了,“那臥榻就沒有撤的必要了,而我不想下一個被撤的是我。”
蘇挽月接過納蘭允秋手上的被子放回床上,“我相信你或多或少都有可取之處,比如說——不會強迫一個女人。”
這話納蘭允秋可就不怎麼愛聽了,原來對她有的一絲愧疚頓時化為零,瞪著她,“我是沒有可取之處,我是會強迫女人,不過,若對象是你,我想就不可能了,因為啊,你根本就不叫做女人,你最多隻算的上是一個冷冰冰的石頭。”
“那就好。”蘇挽月點頭,無視他有些凶狠的眼色,她不介意他怎麼說她,隻要他不碰他就好。
納蘭允秋重重哼了一聲,以示不屑。
現在可否用賢妻兩個字來形容蘇挽月?這是納蘭允秋目前對蘇挽月唯一的看法。也許楊氏那天對蘇挽月說的話說得重了,現在的蘇挽月可是學乖些了,把納蘭允秋給伺候得好好的。
至少早上起床的時候,納蘭家的大少奶奶會為大少爺更衣了,至少在飯桌上的時候,納蘭大少奶奶會為大少爺夾菜了,不再是隻顧自個兒吃自個兒的了,至少納蘭大少爺說口渴了,大少奶奶會送上一杯水,至少納蘭大少爺覺得無聊時,讓大少奶奶給講個笑話,大少奶奶仍會講,不過冷肅著一張臉講著笑話,聽笑話的人笑得肚子都疼了,講笑話的人好像是在參加葬禮般嚴肅,這情況也太……
不過,最多隻能這樣了,蘇挽月還是涼著一張臉,態度還是冷淡。
“蘇挽月,我渴了。”納蘭大少爺撐著直想打架的眼皮,指使著。
蘇挽月放下手中的賬冊,拿起杯子緩緩的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麵前。
納蘭允秋將茶推到李錦麗的麵前,笑笑,“蘇挽月,再倒一杯。”
蘇挽月再到了一杯,放在他麵前,完全沒有一點兒不願。
納蘭允秋又將茶推到王賬房的麵前。
“再倒一杯。”
王賬房連連擺手,“大少爺我不渴,大少奶奶不用倒了。”王賬房將茶推回到納蘭允秋麵前。
蘇挽月再倒了一杯茶,依然放在納蘭允秋麵前,然後又再倒了一杯,放在自己麵前。
納蘭允秋揪著她,然後再看著王賬房,王賬房吞了吞口水,將那杯茶梛回到自己麵前,小聲對蘇挽月道了聲謝。
納蘭允秋見著沒趣,喝了口茶,又聽著王賬房開始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麼,兩隻眼皮又開始打架,後來實在是撐不住了,一隻手撐著臉慢慢的去夢周公了。
王賬房見此,歎了口氣,估計著這一上午講的這些大少爺都沒聽進去,白講了啊。
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場雨。
蘇挽月坐在窗前,看著雨幕,看著雨滴順著屋簷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像珍珠般,曾經她也有過珍珠般的夢想嗬,可現在她什麼都不想,那些蒼老的聲音,嘲諷的語氣,溫和的語調,淒涼的眼神,蔑視的眼神,無情的眼神,隻要她一閉眼,就會出現在她的腦海,她不敢輕易閉眼,晚上睡覺的時候怎麼也睡不著,也不敢睡著。
“大少奶奶,您是不是不舒服?您的臉色好蒼白。”青梅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站在一邊看著她,擔心的問著。
蘇挽月對上青梅那雙盈著關心的眼睛,竟有些不自在。
“沒事。”蘇挽月又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青梅“哦”了一聲,不知道外麵有什麼好看的,大少奶奶一直看著,不覺得無趣嗎。她退出房間,找著了墨竹,讓他去請佟大夫。雖然大少奶奶說沒事,但她看得出來顯然是有些不對勁兒的,臉色那麼蒼白,都不像個正常人了,還會沒事?
蘇挽月的意思開始模糊,頭昏昏的痛著,牙齒酸痛,喉嚨幹燥,感覺臉上越來越燙、身上越來越燙,卻又冷得有些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