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錄之後宮評論  十八 晉康帝司馬嶽皇後褚蒜子(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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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遷都與否,恐怕是哀帝當政時遇過的最大件政務了。除此之後,他年紀輕輕的不想著奮發,盡想著如何修道煉丹、長生不老。他對滿桌美酒佳肴連看都不看,一天到晚盡是拿著各種配方的丹藥當嘎嘣豆吃。一吃二吃地就吃出了問題,很快就一病不起。到他當皇帝的第三年三月,病得越發地重了,神智不清。倒也達到了超凡脫俗的目的:雖然身在塵世,卻已不是塵世的人了,什麼東西什麼人都不認識,更遑論治理國家。
    無可奈何的朝臣們隻得再次上表,請求褚太後代皇帝治理國家。
    褚蒜子再次垂簾不到一年,哀帝司馬丕終於如願以償地“登仙”去了。興寧三年(公元365)正月、二月,哀帝妻王皇後與哀帝先後病逝。哀帝時年僅二十五歲。
    兒子與侄兒都這樣早死,實在大出意料之外。哀帝崩逝的第二天,褚蒜子頒下了又一道冊帝的太後詔書:“帝遂不救厥疾,艱禍仍臻,遺緒泯然,哀慟切心。琅邪王奕,明德茂親,屬當儲嗣,宜奉祖宗,纂承大統。便速正大禮,以寧人神。”
    被迎立的新皇帝是司馬丕的同胞弟弟,名司馬奕,字延齡,史書稱其為“海西公”。
    在這個時候,由於丞相司馬昱無能,朝廷缺乏有力的牽製,桓溫的勢力已成尾大不掉之勢。他是一個有雄心壯誌的人,但隨著幾次北伐的不盡如意,這成就功業的心思便漸漸轉向,開始有了篡位為帝的想法。也就在這個時期,桓溫說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名言:“若不能流芳後世,就要遺臭萬年!”
    從前桓溫是以忠勇之士劉琨、溫嶠為榜樣的,到這時也發生了變化,倒過來將溫嶠討伐擊潰的逆臣王敦當成了榜樣。有一次他路過王敦墓,向著墓塚稱慕不已,連連說:“可人、可人!”——既然王敦成了他心目中的“可人”,那他想幹什麼就很明顯了。
    鹹安元年(公元371),一個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流言在朝野廣為流傳,說的是年青的皇帝司馬奕其實是個廢人,早在做藩王的時候就喪失了親近女人的能力,甚至於搞同性戀他也隻能充當假女人的角色。如今他宮中田美人孟美人所生的三位皇子,實際上全是他的男寵相龍、計好、硃靈寶的“成果”。——如今三位皇子都已經到了給予太子、親王之封的年齡,假如讓這樣的西貝貨兒成為王朝儲君,就要顛覆國家根本了。——這消息言之鑿鑿,絕大多數的官兵百姓一時都信服得很。雖然皇族高官們知道這是一派胡言,卻架不住群情洶湧和軍隊的立場動搖。
    這條令人惡心的謠言,就是桓溫和他的參軍郗超的得意之作了。
    當謠言傳得最熱火的關頭,在當年十一月丁未日,桓溫恰到好處地進京朝見來了。他以此謠言為由,向朝廷提議廢司馬奕,改立丞相司馬昱為帝。
    這樣的大事當然不是朝臣敢作決定的,於是桓溫的奏章便一直送到了深宮褚太後的手裏。
    這道廢帝表章送到的時候,褚蒜子正在佛堂燒香,內侍稟報道:“外有急奏。”褚蒜子接過奏章,靠在佛堂門邊閱視,才看了幾行她就明白了,歎道:“流言初起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疑心是這麼回事了。”然而如今已是騎虎難下,桓溫手掌重兵,流言又使得皇帝失去了底層軍民的支持,假如一定要較真的話,說不定晉王朝立即就要掀起內戰,最終結果難以預料。因此,褚蒜子才看了一半就不願再看下去,徑自拿筆批複:“未亡人罹此百憂,感念存沒,心焉如割。”默許了更換皇帝的請求。
    說來好笑,在等待褚蒜子批複的時間裏,等在宮外的桓溫卻是汗流滿麵、膽戰心驚,見於顏色。他敢於統率千軍萬馬,敢於誹謗皇帝、敢於蔑視群臣,卻在與一個連麵都沒有露的中年婦人決定翻牌的時候嚇得神魂不定。
    當褚蒜子同意更換皇帝的詔書送出宮門的時候,桓溫這才大喜,立即召集百官,頒布了這道太後令:“王室艱難,穆、哀短祚,國嗣不育儲宮靡立。琅邪王奕親則母弟,故以入纂大位。不圖德之不建,乃至於斯。昏濁潰亂,動違禮度。有此三孽,莫知誰子。人倫道喪,醜聲遐布。既不可以奉守社稷,敬承宗廟,且昏孽並大,便欲建樹儲籓。誣罔祖宗,頌移皇基,是而可忍,孰不可懷!今廢奕為東海王,以王還第,供衛之儀,皆如漢朝昌邑故事。但未亡人不幸,罹此百憂,感念存沒,心焉如割。社稷大計,義不獲已。臨紙悲塞,如何可言。”
    三十歲的司馬奕隻穿著一件白色的單衣,在大臣們無奈的注視下淒惶地坐著牛車離開了皇宮,做了六年皇帝的他被廢為東海王,丞相司馬昱成為新帝即晉簡文帝。
    簡文帝司馬昱是晉明帝司馬睿的小兒子,這時他年已五旬,論輩份更是褚蒜子的夫家伯父。不過他隻是桓溫精心選中的傀儡,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在當皇帝之前他可能還敢在桓溫麵前吱一聲兒,等到當上了皇帝,他就隻有在桓溫麵前抹眼淚水兒這一項本事了。
    林妹妹抹淚的結果是夭折,司馬昱抹淚的結果來得更快,擔驚受怕的哭包皇帝才當了八個月,就一命歸西。
    由於司馬昱實在死得太快,以至於他死時桓溫還身在外地,他逼帝禪讓的大計更還沒來得及著手辦理。所以留在京城內的官員們如願地勸諫成功,簡文帝留下了立自己兒子司馬曜為繼承人——即孝武帝的遺詔,僅僅讓桓溫當“諸葛亮、王導”的角色。
    得知消息的桓溫大怒,然而木已成舟,他也已是花甲之年沒有了年青時的衝勁,所以造反奪位的事情他始終沒有付諸實施。七月,六十二歲的桓溫白日見鬼,病入膏盲,不久便死在了安徽當塗駐地。他雖有六個兒子,但是臨終時選定自己的弟弟桓衝繼承自己的地位。
    桓溫的選擇是很有道理的,他的長子次子是二世祖式的人物,本事才幹沒有多少,野心膽量卻是不小,非把桓溫幾十年打下的基礎闖砸了不可;而三子五子忠厚老實,也不是搞政治鬥爭的材料;四子更絕,是個五穀不分的白癡。最小的兒子桓衝生有異征,但是年紀還太小,因此傳位弟弟是最好的選擇。
    眼看著正當壯年、跟著哥哥熟諳軍政內幕的桓衝掌控了兵權,東晉朝臣們都忐忑不安,唯恐又重蹈覆轍。在這樣的情況下,尚書謝安又想到了富於見地和膽識聲望的褚蒜子。雖然褚蒜子隻是孝武帝的堂嫂,但是非常時期,堂嫂也要垂簾聽政了。
    桓溫死後的第二個月,謝安率百官上表,請求退隱崇德宮的褚蒜子再次臨朝聽政。表曰:“王室多故,禍艱仍臻,國憂始周,複喪元輔,天下惘然,若無攸濟。主上雖聖資奇茂,固天誕縱。而春秋尚富,如在諒闇,蒸蒸之思,未遑庶事。伏惟陛下德應坤厚,宣慈聖善,遭家多艱,臨朝親覽。光大之美,化洽在昔,謳歌流詠,播溢無外。雖有莘熙殷,妊姒隆周,未足以喻,是以五謀克從,人鬼同心,仰望來蘇,懸心日月。夫隨時之義,《周易》所尚,寧固社稷,大人之任。伏願陛下撫綜萬機,厘和政道,以慰祖宗,以安兆庶。不勝憂國喁喁至誠。”
    收到奏章之後,褚蒜子作了這樣的批複:“王室不幸,仍有艱屯。覽省啟事,感增悲歎。內外諸君並以主上春秋衝富,加蒸蒸之慕,未能親覽,號令宜有所由。苟可安社稷,利天下,亦豈有所執,輒敬從所啟。但暗昧之闕,望盡弼諧之道。”
    八月壬子日,五十歲的褚蒜子再次垂簾,開始了她的第三次臨朝聽政。國中大事,均以“皇太後詔令”頒布施行。
    這也是褚蒜子的最後一次臨朝聽政。三年後,桓衝履行了自己對兄長的承諾,將爵位給了守孝期滿的桓溫幼子桓玄。此時的桓玄年僅七歲,褚太後和謝安等眾臣成功地將桓溫六子的權力官職都予以了削減,局麵已經平定。
    寧康三年(公元374年)八月,褚蒜子為孝武帝舉行了婚禮;太元元年(公元376)正月,褚太後又為他舉行了冠禮。
    在局勢平定、少年皇帝已經長成的情況下,冠禮舉行的同時,褚蒜子頒布了她的最後一道“皇太後詔令”:“皇帝婚冠禮備,遐邇宅心,宜當陽親覽,緝熙惟始。今歸政事,率由舊典。”
    從此,她深居內宮顯陽殿,總算過上了平靜的日子。
    太元九年(公元384)六月癸醜朔,六十一歲的褚蒜子病逝,與晉康帝合葬崇平陵。作為一個人,褚蒜子是不幸的,然而作為後妃她卻非常幸運,就連擁有她的晉王朝也是幸運的。可惜的是她身為女子,隻能幾度垂簾而不能連續地執政,以至於出現了幾次青年皇帝開倒車的事件。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也許東晉王朝能夠有另外一番興旺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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